河堤记:楚法关中行
关中的初夏总裹着股燥意,渭河的水却比往年涨得早。
河堤上的土被连日的潮气浸得黏,踩上去能陷下半指深,官差们的褐布袍角都沾着泥点,手里的锛子敲在木闸板上,出沉闷的“咚咚”
声,像堵在人心口的石头。
“又漏了!”
负责监工的小吏王戊突然喊了一声,声音里带着慌。
众人围过去看,旧闸板的缝隙里正往外冒黄水,顺着河堤的夯土往下渗,在墙根积成一小滩,很快又被晒干,留下圈深色的印子。
这已是本月第三次出现渗漏,离汛期只剩不到二十天,按咸阳下的“防汛模板”
做的木闸板,在渭河边像块不顶用的破木片。
王戊蹲下来,手指抠了抠闸板的接缝,指甲缝里塞满湿泥:“模板上明明写着,闸板宽三尺、厚五寸,怎么到咱这儿就不管用?难道是渭河的水比别处野?”
旁边的年轻官差李石头也跟着急:“再这么漏下去,真了洪水,下游的万亩麦田就全完了,咱这些人都得去廷尉府领罪!”
正说着,远处传来车轮碾过土路的“吱呀”
声,一辆载着图纸筒和工具箱的牛车慢悠悠过来,车辕上坐着个穿粗布短打的老汉,皮肤是常年晒出来的深褐色,手上的老茧厚得能卡进木刺,正是从楚地赶来的赵叔。
他跳下车,先没说话,绕着河堤走了一圈,又蹲在漏水的闸板前,掏出个铜制的量尺,顺着水流的方向量了量闸板的倾斜度,再起身走到河边,把一根系着铅坠的绳子扔进水里,盯着绳子的角度看了半晌。
“你们这闸板,是按咸阳的死规矩做的吧?”
赵叔直起身,把量尺揣回怀里,声音带着楚地人特有的婉转,却字字都戳在要害上,“楚地云梦泽的水,夏天是‘横流’,冬天是‘细淌’,闸板得跟着水势变;关中渭河不一样,春汛是‘猛涨’,夏汛是‘稳漫’,水流的力道斜着往河堤上冲,你这垂直的闸板,不漏水才怪。”
王戊皱着眉,显然不太信:“可模板是朝廷定的,全大秦都按这个做,难道就咱关中特殊?”
李石头也跟着点头:“赵叔,不是我们不信你,只是这防汛是大事,要是改了闸板出了岔子,谁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