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暗流
紫宸殿的议政声刚散,张尚书府的密信已快马加鞭送往吴郡。
盐铁司转运使赵珩正对着铜镜试穿新得的孔雀绿官袍,见家仆捧着火漆封口的竹简进来,指节在腰间玉带扣上重重一磕。
“岳父怎么说?”
他扯着袍角转身时,铜镜里映出的脸还带着酒气。
昨夜盐商们在画舫上摆的宴,琉璃盏里的葡萄酿喝得他至今头重脚轻。
家仆垂手递上竹简:“尚书说,博士们要去吴郡查盐田账目,让姑爷早做准备。”
赵珩展开竹简的手猛地一顿。
宣纸上“九归术”
三个字刺得他眼疼——去年淮南道用这法子清丈堤坝,把他虚报的三千丈土方量扒得底朝天,若不是岳父在吏部压着,此刻他该在流放岭南的路上。
“备船。”
他将官袍狠狠摔在妆台上,孔雀绿的绸缎扫过案上堆成小山的盐引,“去见顾盐商。”
画舫在太湖深处摇摇晃晃。
顾盐商捻着山羊胡,看着赵珩把刘博士的账法草稿拍在紫檀木桌上:“这些酸儒想用算筹断咱们的财路?”
他指尖蘸着茶水,在桌面上画了个圈,“吴郡盐场三千引,账面上是官盐,底下早换成了私盐。
他们要查,就让账册浸了水,再让几个老盐户‘病’着,看他们拿什么算。”
赵珩盯着湖面掠过的水鸟,忽然笑出声:“我倒要让那位咬笔杆的年轻博士看看,他的织布机图样,能不能织出瞒天过海的网。”
二、吴郡风
七日后,吴郡码头的晨雾里飘着咸腥气。
王博士踩着青石板路往盐场去时,裤脚很快沾了层白霜似的盐粒。
路边晒盐的竹席空着大半,几个裹着头巾的盐户蹲在草棚下,看见他的青灰色襕衫便往阴影里缩。
“王博士来得巧。”
赵珩带着衙役迎上来,官靴踩在盐粒上咯吱响,“昨儿一场暴雨,盐仓漏了,账册都泡烂了。”
王博士望着草棚里那些躲闪的眼睛,忽然弯腰从地上捡起半片桑蚕茧:“吴郡的春蚕该结茧了,盐户们怎不去采桑?”
赵珩的笑僵在脸上:“盐铁司有新规,春晒要紧,桑田都暂借给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