咸阳宫的晨雾还未散尽,李斯捧着一卷竹简,脚步匆匆地穿过回廊。
廊下的铜鹤在微光中泛着冷色,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,却驱不散他眉宇间的凝重。
昨夜收到的急报还攥在袖中,墨迹被体温焐得潮,那上面的字却像冰锥,字字扎眼——蜀地巫祝观星,见荧惑守心,主大旱;关东郡府报,入春以来无透雨,麦田土裂如龟纹。
“李廷尉,王上已在偏殿等候。”
内侍低眉引路,声音压得极低。
李斯颔,推门而入时,嬴政正对着一幅巨大的《天下水系图》出神。
图上用朱砂标着的江河脉络,此刻在他眼中或许已化作干裂的沟壑。
这位一统六国的帝王,鬓角已染了霜色,手指划过渭水流域时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“王上,”
李斯躬身,“蜀郡、三川、颍川急报,皆言天旱。”
嬴政转过身,玄色龙袍上的日月星辰纹在晨光中流转。
“多久了?”
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,却让李斯想起北境冰封的河面,底下藏着汹涌的暗流。
“自去冬少雪,今春三月无雨。
关中尚可引泾渭之水,关东诸郡……”
李斯顿了顿,“已有人言,麦收恐不足三成。”
嬴政走到案前,拿起那卷蜀郡急报。
竹简上除了官吏的奏报,还附了巫祝的谶语,字迹潦草,仿佛写时手都在抖。
“荧惑守心?”
他冷笑一声,将竹简掷在案上,“六国余孽未除,便有人想用天象惑乱民心。”
“王上明鉴。”
李斯应道,“但天象或可不信,民情却不能不察。
今早臣路过西市,见粮商已暗涨米价,百姓排队购粮,已有口角。”
嬴政沉默片刻,指尖叩着案几。
“召治粟内史、少府、中尉。”
他忽然道,“半个时辰后,议事。”
治粟内史章邯赶到时,怀里还揣着各地粮仓的账册。
这位以治军严谨闻名的臣子,此刻额角渗着汗,将账册在案上摊开,竹简哗啦啦铺了一片。
“王上,关中仓廪尚可支撑,但关东诸郡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