铺半尺厚的沙土,上面盖两层谷糠,最顶上撒半寸新米,他那眼高于顶的性子,最多用木尺戳两下,看不穿的。”
雨势渐大,打在粮仓顶上的声音像无数只手在拍掌。
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管账的陈先生举着油纸伞跑进来,账簿在怀里护得严严实实。
“东家,不好了!”
他掀起湿漉漉的袍角,露出里面浆洗得白的中衣,“刚才去镇上采买的伙计回来报信,说邻县的流民开始往这边涌了,说是黄河在丰县决了口,淹了三个庄子。”
王长根的手停在半空,木勺上的盐粒簌簌往下掉。
他猛地转身看向窗外,雨幕里的晒场已经积起了水洼,那些摊开晾晒的高粱穗在水里微微摇晃,像无数双求救的手。
“把晒场的高粱全收进偏仓。”
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,“让佃户们带着家眷来粮仓帮忙,管饭。”
老周头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。
陈先生急得直跺脚:“东家,那可是给官仓准备的粮!
要是动了,咱们……”
“再不动,就都喂鱼了。”
王长根把木勺重重砸回陶罐,盐粒溅在油布上出细碎的声响,“去通知木匠铺,连夜赶制三十个木斛,要最大号的。”
雨下到后半夜时,粮仓里已经挤满了人。
佃户们举着松明火把,把湿漉漉的高粱穗往竹筐里装,女人和孩子蹲在地上捡拾散落的谷粒。
王长根站在粮囤顶上,看着火把的光在潮湿的空气里明明灭灭,像多年前在黄河边看到的渔火。
“东家,西头的空囤子都填上沙土了。”
老周头踩着木梯爬上来,手里拿着杆长尺,“按您说的,铺了三层谷糠,上面撒的新米也够厚了。”
王长根接过尺子,往囤子里捅了捅。
木尺没入谷糠的声音很轻,像插进棉花里。
他忽然想起十年前,也是这样一个雨夜,父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:“粮仓里的粮,一半是给官府看的,一半是给老天爷看的。”
当时他不懂,现在看着底下那些埋头干活的佃户,突然就明白了。
天快亮时,雨终于小了些。
陈先生抱着账簿匆匆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