咸阳宫的铜钟刚敲过卯时,李斯踩着朝露踏入偏殿时,正撞见郑国跪在冰凉的青砖上。
老水工花白的胡须上还沾着泥浆,怀里紧紧抱着一卷竹简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嬴政坐在案后,指尖叩击着案上的《关中水系图》,墨汁在宣纸上洇出点点痕迹。
“廷尉来得正好。”
嬴政抬眼,目光扫过李斯腰间的鱼袋,“郑国说,泾水堤坝的裂痕已能塞进半只手去。”
郑国猛地抬头,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:“陛下!
臣昨夜亲赴渠,夯土堤岸被春水淘出丈许深的豁口,再不想法子堵上,三辅的麦田怕是要渴死一半!”
李斯俯身展开竹简,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郡县呈报的旱情:“自去岁入秋,关中三月无雨,泾、渭二水水位较往年低了丈余。
今春骤降暴雨,河床忽涨忽落,原有的堤坝本就老旧,难怪撑不住。”
他指尖点在图中郑国渠与洛水交汇的节点,“只是眼下正值农忙,若征调民夫修缮,怕是要误了春耕。”
嬴政推开案几起身,龙纹朝服扫过案上的铜爵:“误了春耕,秋天百姓就得饿肚子。
饿肚子的百姓多了,天下就要乱。”
他大步走到舆图前,手掌按在关中平原的位置,“传朕旨意,征调内史郡、上郡、北地郡三地民夫五万,由郑国统一调度。
再令少府拨款三百万钱,从巴蜀调运糯米十万石——用糯米浆混合夯土,堤坝能结实三倍。”
郑国愣住了,花白的眉毛抖了抖:“陛下,糯米是粮……”
“修堤坝也是为了保粮。”
嬴政打断他,目光锐利如刀,“你只管用,粮食不够朕再从咸阳仓调。
但有一条,三个月内,朕要看到新堤坝立起来。”
三日后,泾水岸边已是人山人海。
五万民夫沿着十里长的堤坝排开,夯土的号子声震得水面泛起涟漪。
郑国拄着铁尺站在高台上,看着民夫们将混着糯米浆的黑土倒进豁口,再用石夯一层层砸实。
他身旁的小吏捧着账簿,笔尖在竹简上飞快滑动:“渠帅,今日已用掉糯米两千石,再这么下去,十万石怕是不够。”
郑国没回头,眼睛盯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