咸阳宫的铜壶滴漏刚过巳时三刻,李斯捧着一卷竹简站在丹墀下,望着阶前整齐排列的三十余名士子,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初入咸阳时的模样。
那时他背着包袱站在城门外,望着"
咸阳"
二字的夯土城墙,手心的汗浸透了怀里的《谏逐客书》草稿。
"
李相,"
侍中在侧轻声提醒,"
陛下已在偏殿等候。
"
李斯回过神,目光扫过阶下众人。
这些人中有须斑白的老者,也有面含青涩的少年,衣衫样式各异,口音更是南腔北调——有楚地士子的婉转,有燕赵男儿的铿锵,甚至还有几位西域装束的异客。
他微微颔,转身向偏殿走去时,袖中的手指不自觉摩挲着一枚犀角印。
嬴政正对着沙盘摆弄列国疆域模型,听到脚步声便直起身。
玄色冕服上的日月星辰纹在窗棂投下的光斑里浮动,他指着沙盘东侧:"
临淄来的那批儒生,昨日在驿馆争论封禅礼仪,你可知晓?"
"
臣已听闻。
"
李斯躬身道,"
为的淳于越主张沿用古礼,认为应效仿周制封泰山、禅梁父。
"
嬴政冷笑一声,抬脚碾过沙盘里的泰山模型:"
周室东迁后,连洛邑都守不住,他们的礼仪能保大秦万世?"
他忽然话锋一转,"
那个从巴蜀来的李冰后人,今日可来了?"
"
李二郎已在阶下等候。
"
李斯呈上一卷名册,"
此人年方弱冠,却改良了蜀地的筒车,据说能让灌溉效率翻倍。
"
嬴政接过名册时,指尖在"
李二郎"
三个字上停顿片刻。
三年前灭楚之战,秦军在淮水南岸因粮草转运不及险些溃败,那时他便知,能让沟渠通于天下者,比持戟百万更难得。
偏殿外的青石地上,李二郎正攥着怀里的图纸卷。
麻布衣衫上还沾着蜀地的红泥,他偷偷抬眼望向檐角的飞兽,忽然被身后一声轻咳惊得缩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