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风卷着沙砾掠过河西走廊,李砚之勒住马缰时,睫毛上已落了层细土。
他仰头望了眼天色,铅灰色的云正从祁连山脉那边漫过来,像是要把这条刚踏出的路重新压进荒漠里。
“东家,前面就是黑风口了。”
身后的老镖头王奎扯着嗓子喊,他那匹老马正不安地刨着蹄子,“往年这时候,狼群该下山了。”
李砚之没回头,手指在马鞍上敲了敲。
驮队的铃铛在风中零零散散地响,三十匹骆驼卧在沙窝里歇脚,伙计们正用羊皮袋给它们喂水。
去年秋里从长安出时,这支队伍有五十峰骆驼,如今只剩这些——不是被风沙吞了,就是在过玉门关时,被镇守的兵卒以“违禁”
为由扣了去。
“水还够几天?”
他问。
“省着用,能撑到疏勒河。”
王奎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,里面是块干硬的麦饼,“就是这干粮……”
李砚之接过麦饼,掰了半块塞进嘴里。
粗粝的麸皮刮得喉咙生疼,他却嚼得很仔细。
三年前在长安西市,他第一次见到波斯商人手里的琉璃镜时,就该想到会有今天。
那镜子里映出的不仅是他年轻的脸,还有条从长安一直铺到西域的路,路上铺满了丝绸、瓷器,还有比黄金更值钱的信任。
“让伙计们起来赶路。”
他把剩下的麦饼递给王奎,“天黑前必须过黑风口。”
王奎张了张嘴,终究没再说什么。
他跟着李砚之走南闯北十年,知道这位东家看着文弱,骨头里比戈壁的石头还硬。
当年李家家道中落,是李砚之背着一篓蜀锦,在茶马古道上走了三个月,才换回第一笔本钱。
驼队重新启程时,风更紧了。
李砚之走在最前面,腰间的玉佩随着步伐轻轻碰撞。
那是西域于阗国的和田玉,去年冬天,他在敦煌城的集市上,用三匹蜀锦从于阗王子手里换来的。
王子说,若能打通从长安到于阗的商路,这玉佩便是信物,沿途城邦都会为他提供补给。
“东家,你看!”
一个年轻伙计突然惊叫起来。
李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