袋锅子的烟雾在人缝里绕来绕去。
王建国把账本往石桌上一拍,蓝布褂子的下摆被风掀起个角:“都别吵!
下午我去公社看看,能不能调两头牛来。
实在不行,几家合伙用牲口,轮流着来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,最后落在场边堆着的几捆秧苗上——那是去年留的种,用稻草捆着,顶端已经冒出点嫩黄的芽。
日头爬到竹竿高时,雾彻底散了。
会计开始登记各家要的稻种数量,笔尖在纸上沙沙响。
王建国蹲在新翻的土地边,抓起把黑土在指间捻着,土粒里混着碎草屑,腥气里带着点甜。
远处的水塘泛着光,有几只鸭子正把头扎进水里,搅起一圈圈涟漪。
“叔,这儿的土得掺点河泥。”
二柱子拿着铁锹在地上划拉,划出的沟里渗出些水,“去年种的玉米就长不高,估摸着是肥力不够。”
王建国没说话,从怀里掏出个小布袋,倒出些褐色的颗粒——是从县城农技站买的肥料。
他捏起一粒放在阳光下看,那颗粒在光里透着点油亮:“这玩意儿比河泥管用,就是贵了点。
我跟供销社说好了,先欠着,等秋收了再还。”
张寡妇不知啥时候又回来了,手里捧着个粗瓷坛子:“我把鸡蛋卖了,换了点这个。”
她揭开坛盖,里面是黄澄澄的稻种,“隔壁村的老陈说,这是他托人从海南岛带来的,能抗倒伏。”
风忽然大了些,吹得槐树叶哗哗响。
王建国抓起把稻种,那些饱满的颗粒在他掌心滚动,像一群活泼的小虫。
远处传来几声牛叫,混着不知谁家屋顶烟囱冒出的烟,在蓝天下慢慢散开。
“行了,就这么定了。”
他把稻种放回坛子里,声音比刚才响亮,“下午分头行动,二柱子带人去河湾挑泥,老马叔负责看管好牲口,张寡妇跟我去公社拉肥料。”
他顿了顿,往远处的田埂望了望,那里已经有几个人影在晃动,“争取三天内把所有地块都整好,等着老天爷来场透雨。”
人群渐渐散去,晒谷场上只剩下石碾子和那棵老槐树。
王建国蹲在地上,用手指在湿润的泥土里划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