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像层薄纱裹着月牙村,王建国踩着露水往晒谷场走,胶鞋陷进半湿的泥地里,出“咕叽”
一声轻响。
他拢了拢褪色的蓝布褂子,袖口磨出的毛边蹭过粗糙的掌心——再有半个月就该浸稻种了,这场筹备会得把各家的精气神都提起来。
晒谷场边的老槐树下已经聚了七八个人,烟袋锅子的火星在雾里明明灭灭。
二柱子蹲在石碾子上,手里转着根竹制秧绳,见王建国过来便直起身子:“叔,昨儿我去河湾看了,那片沙土地化得差不多,就是墒情还差些。”
“嗯,我估摸着得等两场透雨。”
王建国往手心啐了口唾沫,接过会计递来的账本翻开,“去年晚秋播的麦种,有三家报了冻伤,回头让农技站的小李来看看,该补苗的得趁早。”
他的钢笔在纸页上划过,留下深蓝的字迹,混着纸页边缘的霉斑,像幅褪色的年画。
正说着,张寡妇挎着竹篮从场边经过,篮里的鸡蛋在垫着的稻草上轻轻晃动。
“建国哥,我家那二分水田想改种杂交稻,你看……”
她的蓝布头巾沾着草屑,说话时眼角的细纹跟着颤,“去年听广播里说,那品种能多打两成粮。”
“改是能改,”
王建国抬头瞅了眼东边的天色,雾正慢慢散,露出灰蓝的天,“但浸种的水温得掐准,你一个人忙得过来?”
“能!”
张寡妇把篮子往石桌上一放,磕出个鸡蛋在粗瓷碗里,“我让隔壁二丫她娘帮衬着,她男人在县城学过这个。”
蛋黄在碗里滚了圈,金亮亮的像块小太阳。
人群里忽然起了阵骚动,老马头拄着枣木拐杖往场中央挪,他那只浑浊的左眼盯着王建国:“我家那匹老马怕是熬不过春耕了,犁地的事……”
话没说完就被打断,西头的后生狗剩猛地站起来,军绿色的解放鞋在地上跺出闷响:“马不行就用拖拉机啊!
我表舅在公社农机站,能借来两台!”
“你懂个屁!”
老马头的拐杖往地上一顿,震起些尘土,“沙土地用拖拉机容易板结,得用牛马拉着老式犁,那土才能松透!”
他的白胡子气得直抖,旁边的人赶紧上来劝,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