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,烫得他几乎要脱手扔出去。
“一次服尽。
忌生冷油腻三日。”
老太婆开口了,声音干涩沙哑,像是用砂纸在摩擦骨头,言简意赅,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。
说完,她也不等阿德回应,便缓缓地向后缩回那片浓稠的黑暗里。
黑色的木门,再次无声无息地关上,隔绝了内外。
阿德捧着那个温热的陶罐,像捧着一座山,一团火,一个诅咒。
他低头看着罐口那严密的封泥,仿佛能穿透这层阻碍,看到里面那无法言说、不敢想象的内容。
娘……
他喉咙里出一声模糊的、被扼住般的哽咽,再也无法在这里多停留一秒,抱着陶罐,踉踉跄跄地逃离了这片让他灵魂战栗的土地。
回到家,灶房里依旧弥漫着草药和疾草的味道。
秀云还在昏睡,气息微弱。
阿德看着手里的陶罐,又看看妻子,脸上毫无血色,眼神挣扎,最终被一种麻木的绝望覆盖。
他走到灶台边,生火,将陶罐整个放入锅中,隔水加热。
他不敢打开封泥,不敢看,不敢闻。
水渐渐热了,蒸汽氤氲中,陶罐里似乎散出一股极其奇异的气味。
那不是寻常的肉香,也并非药味,而是一种……难以形容的,带着淡淡腥甜,又似乎有一种异样醇厚的,勾人食欲,却又让人从心底感到恶心和恐惧的味道。
这气味在狭小的灶房里弥漫开来,连昏睡中的秀云似乎都微微动了动鼻子。
阿德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,将加热好的陶罐端出来。
他用颤抖的手敲开罐口的封泥。
一股更浓郁、更具体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罐子里,是浓稠的、呈现一种琥珀色或深乳白色的羹汤。
汤汁油润,里面沉浮着一些已经炖得极其软烂、看不出原本形态的肉糜和一些凝固的、暗红色的……块状物。
表面漂浮着几点金色的油星,和几片似乎是用于去腥增香的、寻常的姜片葱段。
平凡的外表下,掩盖的是最骇人听闻的真相。
阿德的手抖得厉害,他用一个粗瓷碗,盛出了大半碗这无法言说的肉羹。
汤汁粘稠,挂在勺子上,缓缓滴落。
他端着碗,走到床前,轻轻唤醒秀云。
“秀云……吃药了……好药……”
他的声音干涩,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。
秀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看到阿德和他手里的碗。
那奇异的气味钻入她的鼻腔,她混沌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疑惑,但病痛的折磨让她无暇多想。
在阿德的搀扶下,她勉强撑起一点身子。
阿德用勺子,一小口一小口地,将碗里的肉羹喂进秀云的嘴里。
秀云起初似乎有些抗拒,那味道毕竟不同寻常。
但吃了几口之后,她的动作变得急切起来,几乎是本能地吞咽着。
那肉羹入口即化,汤汁醇厚,带着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、诡异的“鲜美”
,仿佛她枯竭的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渴求着这东西。
她甚至伸出舌头,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将碗边残留的一点汁液也卷了进去。
阿德看着她吞咽的动作,看着她脸上似乎因为这“药”
力而泛起的一丝极其微弱的、不正常的红晕,他的心像是被无数根细针反复穿刺,疼得他几乎握不住碗。
一碗肉羹,很快见了底。
秀云像是耗尽了力气,重新躺了回去,闭上眼睛,胸口起伏的幅度似乎真的平缓了一些,那嘶哑的呼吸声,也仿佛减弱了一丝。
阿德拿着空碗,僵立在床边,一动不动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。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