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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色熔金,残阳沉甸甸地坠向天边,烧得西天一片赤红。
云梦泽边的“万宝集”
,白日里腾空而起的各色法宝光华已然黯淡,喧嚣声浪也渐渐平息。
修士们或御剑、或乘着奇禽异兽,如归巢倦鸟般纷纷离去,只留下满地狼藉——踩烂的符箓残片、不知名灵兽脱落的斑斓羽毛、被遗弃的破碎法器残骸,在晚风里打着旋,与尘土混在一处。
李三蹲在集市最边缘,背靠着一棵虬枝盘曲的老槐树。
他身前铺开一张洗得白、打了好几处补丁的粗布,上面摆着些寻常物件:豁口的粗陶碗、崩了齿的木梳、断了腿的小板凳……还有几件略微沾点“灵气”
的残次品——一枚灵光微弱、布满裂纹的护身玉佩,一只翅膀被折得歪斜的木头机关鸟。
他守着自己这方小小的摊子,像一株长在石缝里的小草,卑微却顽强。
修士们驾驭流光溢彩的法器从他头顶呼啸而过,衣袂飘飘,带起的劲风掀动他额前几缕灰白干枯的头,他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,只是习惯性地缩了缩脖子。
在这群能移山填海、长生久世的人物眼中,他和他那些破铜烂铁,与地上随风翻滚的枯叶草屑,并无二致。
“收摊喽!”
旁边一个卖低阶符箓的老汉吆喝一声,慢吞吞卷起地上的兽皮卷。
李三也默默起身,开始收拾他那点微末的家当。
就在这时,一阵极其轻微的、如同上好瓷器骤然被冰水激裂的“咯啦”
声,从不远处传来,异常清晰。
李三下意识抬眼望去。
集市尽头通往沼泽深处的小径上,立着一个身影。
那身影仿佛刚从泥淖里挣扎出来,一件原本应是月白色的道袍,此刻沾满了黑黄的泥浆与暗绿的苔痕,下摆几乎撕成了破布条。
他手中托着一物,身体微微颤抖,死死盯着那物件,面如死灰。
李三眯起眼睛,看清了那东西——一个玉葫芦,约莫拳头大小。
即便沾了污泥,也掩不住它通体澄澈温润的质地,内里似有流云霞雾在缓缓涌动。
只是此刻,一道狰狞的裂痕,如同丑陋的蜈蚣,从葫芦口斜斜贯穿到圆润的底部,那内蕴的霞光正丝丝缕缕地从裂口处逸散出来,在昏黄的暮色里留下几道迅黯淡的微光。
那落魄修士猛地抬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绝望地扫视着已近空寂的集市,喉咙里出野兽濒死般嗬嗬的抽气声,目光最终死死钉在了李三摊子上那几件修补过的残次品上。
“你!
那凡人!”
他声音嘶哑,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癫狂,“你……会修东西?可能……能修它?”
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李三的摊前,小心翼翼地将那碎裂的玉葫芦托到李三眼前,浑浊的眼里迸射出最后一丝希冀的光。
葫芦近在咫尺,那裂痕触目惊心。
玉质非金非石,温润中透着奇异的韧性,断口处闪烁着细碎的微光。
李三的心猛地一沉,这东西一看就非凡品,绝非他平日修补的锅碗瓢盆可比。
他下意识地想摇头,可目光撞上修士那双深陷的、绝望到近乎空洞的眼睛,那拒绝的话便像块硬石头卡在了喉咙里。
他想起自己修补了无数次的破碗,想起邻居王大娘捧着修好的木盆时感激的笑脸……凡人的物件,坏了,补一补,总还能用。
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声音有些涩:“仙长……这宝贝,小人从未见过。
只能……试试。”
修士眼中那点微弱的光骤然亮了一下,他用力点头,声音带着颤:“好!
好!
你试!
尽管试!
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