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虞州城外,有座荒废多年的园子,唤作“洗墨园”
。
园内杂草丛生,断壁残垣,唯有一片虞美人花,开得惊心动魄。
那花红得妖异,瓣如丝绒,蕊吐金芒,风过处摇曳生姿,仿佛无数美人翩跹起舞。
只是周遭数里,人迹罕至。
乡人传言,此花吸食月华精魄,花下埋着累累白骨,乃极凶之地。
书生楚明轩,家贫而志洁,赁居城外茅屋苦读。
那茅屋恰与洗墨园隔溪相望。
每逢月圆之夜,楚生推窗苦读至更深,总闻园中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,幽咽婉转,似泣似诉,直钻入心窍。
那歌声不似人间调子,倒像是风穿过空谷,露滴落寒潭,听得人脊背凉,却又忍不住侧耳。
一夜,楚生又闻歌声,心中烦闷难解,索性披衣踱出门外。
月色如霜,将荒园照得一片惨白。
他鬼使神差,竟涉过浅溪,拨开齐腰深的荒草,循着歌声踏入园中。
园内死寂,唯有那片虞美人花在月光下妖冶地燃烧着,红得刺眼。
歌声愈清晰,丝丝缕缕,正从花丛深处传来。
楚生壮着胆子走近。
花丛正中,竟有一株异种,高约三尺,花瓣层层叠叠,红中透紫,花心一点金芒璀璨如星。
歌声正是由这花蕊中出!
他看得痴了,不知不觉伸出手指,轻轻拂过那冰凉的花瓣。
指尖触及花瓣的刹那,歌声戛然而止。
花身猛地一颤,花瓣簌簌合拢,如同美人含羞垂。
随即,一缕极淡的、带着清苦药味的冷香,自花蕊幽幽散出,萦绕在楚生鼻端,竟驱散了他心中积郁已久的烦闷,神思为之一清。
自此,楚生每夜必至园中,伴花苦读。
说来也奇,那虞美人花似通人性。
楚生若心中清明,文思泉涌,花便舒展怒放,香气清冽;若他偶有懈怠,神思昏沉,花则微微合拢,香气转为幽冷苦涩,如冰针刺脑,迫他警醒。
一人一花,默然相对,月下清影,竟成知己。
“花若有知,当解我意。”
楚生常抚着花瓣低语。
花枝摇曳,似在回应。
虞州新任县令贾世仁,是个刮地三尺的贪官。
此人附庸风雅,尤好搜罗奇花异草。
一日,他乘轿踏青,远远望见洗墨园中那片妖红,在荒颓背景中格外刺目,立时便挪不开眼。
“好花!
好花!”
贾世仁连声赞叹,眼中射出攫取的光,“荒园之中竟有此绝色,合该为本县所得!”
手下师爷惯会察言观色,凑近低语:“老爷,此园凶名在外,那花……怕是不祥之物。”
“不祥?”
贾世仁捻着鼠须,嗤笑一声,“本县官印在身,自有浩然正气镇之!
纵是妖花,也得乖乖听命!
去,将那花连根掘来,移入本县后园暖阁!”
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得令,手持铁锹锄头,气势汹汹闯入洗墨园。
楚生闻讯赶来,已是迟了。
只见园中一片狼藉,那株与他相伴多日的异种虞美人,已被连根掘起,粗鲁地扔在泥土上。
花瓣零落,沾满泥污,花枝折断处渗出淡红汁液,如同泣血。
花心那点金芒,也黯淡如风中残烛。
“住手!
你们……你们这是暴殄天物!”
楚生心如刀绞,不顾一切扑上前,想护住那花。
“滚开!
穷酸!”
衙役一脚将他踹翻在地,啐了一口,“县令老爷看上这花,是它的造化!
再敢啰嗦,连你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