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中堆积如山的金银财货,也一同化为乌有。
原地唯余一片白茫茫、厚达数寸的细盐!
有好事者跑去赵家库房旧址,徒手在盐堆里翻刨,只挖出些朽烂的木屑和几片黯淡的蚌壳残片。
城中那些曾与赵半城沆瀣一气、参与谋划的豪绅爪牙,无论藏身何处,皆在一夜之间杳无踪迹,只在他们消失的卧榻枕边,留下一枚枚冰冷坚硬的蛤蜊壳。
周生在小楼卧榻上悠悠醒转,只觉胸口空落落的,仿佛心被生生剜去一块。
他挣扎着起身,跌跌撞撞寻遍破屋内外,哪里还有白璃的踪影?唯有枕畔,静静躺着一枚温润的明珠,与他当日所见那颗一般无二。
他颤抖着捧起珠子,珠光流转间,白璃清丽绝伦的面容竟清晰地浮现出来,她凝视着他,眼波依旧温柔,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旋即影像淡去,只余珠光莹莹。
从此,周生便守着这座空寂的海边小楼,再未离去。
他时常临窗枯坐,对着浩渺烟波,一坐便是整日。
二十载寒暑弹指而过。
其间也曾有巨贾豪强,听闻昔日蜃珠传闻,垂涎三尺,威逼利诱,甚至暗中使人来盗。
然而无论是谁,但凡心怀贪念靠近此楼,必在当夜离奇暴毙,死状安详,唯眉心印着一枚极细微的水痕,宛如泪滴。
又是一个雾气弥漫的黄昏。
白萧然的周生,如往常一样倚在窗边,目光投向大海深处。
手中摩挲着那粒依旧温润的蜃珠。
海天相接处,晚霞如血,映得波涛一片金红。
恍惚间,似乎有熟悉的白色身影在云水之间一闪而逝。
他布满皱纹的眼角终于滚下一滴浊泪,无声地坠入楼下幽深的海水之中。
楼下临海的石基,长年累月受潮气浸润,遍布青苔。
唯有一处窗棂下的木质窗板,被周生枯槁的手指摩挲得异常光滑,上面深深浅浅、纵横交错,唯反复刻着一个字——
“痴”
。
海风呜咽着穿过空寂的画楼,仿佛一声千年叹息,卷着咸腥水汽,盘旋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