富商刁难,归来闷闷不乐。
玉娘的声音带着洞察世情的清冷:“世态炎凉,自古皆然。
公子观那商贾,重利轻别离,然其心亦如浮萍,为利所驱,不得自在,何尝不是可怜人?《道德经》云:‘知人者智,自知者明。
’公子当明己心,何必为他浮云蔽日?”
一席话,如清风拂去他心头的郁结。
更多时候,是月华如水,静静流淌在玉娘温润的躯体上时,杜玉堂会坐在她面前,诉说自己的困惑与抱负。
玉娘则静静聆听,偶尔回应,那声音如同寒潭映月,清冷澄澈:
“玉娘,你说这功名之路,荆棘遍布,我这般寒微,当真能有拨云见日之时?”
“云遮雾绕处,常是真山色。
公子心志若磐石不移,纵是微末萤火,亦能照破千年暗室。
岂不闻‘苔花如米小,也学牡丹开’?”
“可世道浑浊,清流难存。
有时……真想学那陶潜,归隐田园,种豆南山……”
“归隐非逃世,乃守心也。
公子心系黎庶,若为独善其身而弃,与袖手旁观者何异?《论语》有训:‘士不可以不弘毅,任重而道远。
’此‘弘毅’,正在浊浪排空处。”
她的声音虽冷,却自有一股砥砺前行的力量。
杜玉堂在玉娘清冷智慧的陪伴下,心境日益澄澈开阔。
他不再怨天尤人,抄写、代笔的活计做得更加认真,字迹愈工整清朗,竟渐渐在附近街巷积攒了些许薄名,求他写字的人多了起来,生计也略有好转。
偶尔得几个铜板,他不再只买果腹的粗粮,也会在路过书肆时,买回一两本他知晓玉娘或许会感兴趣的前朝笔记、诗词集子。
这夜,他带回一本薄薄的《李义山诗笺注》。
月色正好,清辉满室。
杜玉堂轻声为玉娘诵读那《锦瑟》:“锦瑟无端五十弦,一弦一柱思华年……此情可待成追忆?只是当时已惘然。”
诗意幽深凄婉,满含追忆与怅惘。
读罢,陋室内一片寂静。
杜玉堂抬头望向玉娘,却见她胸口的碧玉心,光华流转的度似乎比平日快了几分,那温润的玉质在月光下,竟隐隐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气息。
良久,玉娘那清冷的声音才幽幽响起,比平日更加低沉缥缈,仿佛穿越了无尽的时光尘埃:
“庄生晓梦迷蝴蝶……望帝春心托杜鹃……”
她低低地吟哦着诗中的句子,声音里带着一种杜玉堂从未听过的、深入骨髓的苍凉与悲怆,“好一个‘惘然’……好一个‘追忆’……此情……成追忆……当时……已惘然……”
她仿佛陷入了某种深沉的回忆,声音渐低,终至微不可闻。
胸口的碧玉心光芒明灭不定,如同风中残烛。
杜玉堂心中猛地一紧,仿佛被那声音里的巨大悲伤狠狠攥住。
他隐约意识到,这“惘然”
二字,或许触动了玉娘深埋的、属于“柳含烟”
的前尘往事。
他不敢追问,只是静静地坐在月光里,感受着玉人身上弥漫开来的、无声的悲恸。
陋室之内,唯余月华流淌,和那沉重如山的哀伤。
时光如秦淮河水,静静流淌。
杜玉堂与玉娘在这陋室相依相伴,转眼便是数月。
陋室依旧贫寒,却因有了那清冷的玉音和流转的月华,在杜玉堂心中,成了喧嚣浊世中一方难得的净土。
然而,鸡鹅巷的破屋,终究藏不住绝世珍宝的辉光。
一个夏日的午后,杜玉堂被唤去城西一户商贾家抄录账簿。
他前脚刚走,后脚便有几个平日里游手好闲、专爱在鸡鹅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