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光,没有声音,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深入骨髓的寒冷。
赵大蜷缩在腐臭的稻草堆里,如同被世界遗弃的腐朽枯木。
身体的伤口在潮湿肮脏的环境下炎溃烂,高烧如同附骨之蛆,反复折磨着他。
意识在滚烫的迷雾和冰冷的深渊之间沉浮。
鹿王哀伤的眼神,阿蘅凄厉的哭喊,柳知府阴鸷的笑容,鞭子撕裂皮肉的声响,烙铁灼人的热浪……无数破碎而恐怖的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回、交织,如同永无止境的酷刑。
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边的痛苦和悔恨彻底吞噬、化为这牢狱中一缕冤魂时,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,如同黑暗中极其微弱的一丝萤火,悄然出现了。
这夜,牢门外传来钥匙开锁的轻微声响。
赵大烧得昏昏沉沉,以为是送饭的狱卒或是提审的衙役,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。
然而,进来的却是一个佝偻着背、头花白稀疏的老狱卒。
他动作迟缓,提着一盏光线极其微弱、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的气死风灯。
昏黄的灯光下,他那张布满皱纹和老人斑的脸显得格外苍老麻木,眼神浑浊,仿佛看透了这牢狱中所有的罪恶与绝望。
老狱卒将灯放在地上,从怀里摸索出一个脏兮兮的粗陶碗,碗里是半碗浑浊的、散着苦涩气味的药汤。
他颤巍巍地蹲下身,凑到赵大耳边,用极其嘶哑、几乎微不可闻的气声说道:“喝了吧……吊命的……能让你……多撑些时日……”
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,干涩得没有一丝情绪。
赵大烧得口干舌燥,闻着那苦涩的药味,本能地抗拒。
老狱卒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,没有催促,只是将那碗药放在了他触手可及的肮脏地面上,然后便颤巍巍地站起身,提起那盏昏暗的灯,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,重新锁上了牢门。
黑暗重新降临。
赵大盯着地上那碗在微弱光线消失前映出的浑浊液体,犹豫了片刻。
求生的本能最终压过了疑虑。
他艰难地伸出手,摸索着端起碗,将苦涩刺鼻的药汤一饮而尽。
药汤下肚,一股极其微弱的暖流在冰冷的腹中散开,高烧带来的眩晕似乎减轻了一丝。
他重新陷入昏沉,但这一次,昏睡中那无尽的梦魇似乎短暂地退去了一些。
接下来的几天,这个沉默的老狱卒总会在他意识模糊、痛苦难当时出现。
有时是一碗浑浊的药汤,有时是半块硬得硌牙、却带着粮食香气的粗面饼,有时甚至只是一小竹筒相对干净的水。
他从不说话,放下东西便走,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影子。
赵大渐渐意识到,这老狱卒是在用一种极其隐蔽的方式,维持着他这条卑贱的性命。
一次,老狱卒在放下一个粗面饼时,动作似乎比平时更慢了些。
赵大在昏沉中,隐约听到他喉咙里出极其轻微、如同叹息般的几个字:“……青崖山……望月崖……”
声音低得如同蚊蚋,瞬间便被牢狱深处的死寂吞没。
赵大心中猛地一震!
望月崖!
那是他供出的鹿王巢穴所在!
这老狱卒……他是什么意思?是警告?是提醒?还是……一丝渺茫的希望?赵大挣扎着想要看清老狱卒的表情,但对方已经佝偻着背,提着那盏昏暗的灯,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牢门外的黑暗里。
这点微弱的联系,如同溺水者抓住的一根稻草,虽然无法将他拖出深渊,却让赵大在无边的绝望中,保留了一丝残存的、对青崖山方向的微弱感知。
他靠着那点粗陋的食物和药汤,如同风中残烛,顽强地燃烧着。
他必须活下去,为了阿蘅,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