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这崂山,端的是个神仙窟宅。
云海翻腾处,奇峰插天,松涛阵阵,终年紫气缭绕,凡人到此,未近山门,先自矮了三分精神,膝盖骨就有些软。
可偏偏就有那么一位,姓王,名小七,家住胶州湾畔王家疃,平生最不耐烦的便是“规矩”
二字,最大的本事是“偷得浮生半日闲”
。
他爹娘望子成龙,棍棒底下也没打出个秀才来,倒是把他打得愈油滑。
这日见村头老槐树下说书先生唾沫横飞,讲那崂山仙人餐霞饮露、点石成金的本事,王小七躺在草垛上听得哈欠连天,末了却一拍大腿:“嘿!
这活儿不累!
风吹不着雨淋不着,动动手指头就来钱!
妙啊!”
当下卷了两件半旧褂子,揣上家里仅剩的五个铜板并半块硬如铁石的隔夜炊饼,辞别哭天抢地的爹娘,踢踢踏踏奔崂山寻仙问道去了。
一路晓行夜宿,啃光了炊饼,花光了铜板,全凭一张甜得腻的嘴和见风使舵的眼力见儿,混了不知多少碗稀粥、搭了多少回顺风驴车,终于灰头土脸蹭到了崂山脚下那赫赫有名的“白云观”
前。
只见观门高耸,古拙苍劲,“白云观”
三个大字漆色斑驳,却隐隐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王小七深吸一口气,整了整那件唯一没打补丁的褂子,把乱草似的头胡乱一捋,脸上堆起十二分的虔诚,上前“咚咚咚”
敲响了那沉重的兽头门环。
门“吱呀”
一声开了条缝,探出个梳着朝天揪的小道童,不过十一二岁年纪,绷着一张粉团似的脸,上下打量王小七:“无量天尊!
施主何事叩门?”
王小七立马弓腰塌背,笑得见牙不见眼:“仙童在上!
弟子王小七,胶州人士,自幼仰慕仙道,听闻贵观乃玄门正宗,特来拜师学艺,求个长生不老,也好……嘿嘿,光宗耀祖!”
他特意把那“光宗耀祖”
四字咬得极重。
小道童板着脸:“拜师?可有荐书?束修几何?”
王小七心里咯噔一下,脸上笑容却更盛:“荐书?仙童说笑了!
弟子一颗诚心,天地可鉴!
至于束修嘛……”
他左右看看,神秘兮兮地凑近门缝,压低声音,“弟子身无长物,唯有祖传的‘胶州大秧歌’绝技一套,若蒙收录,闲暇时给诸位仙长解解闷儿也是好的!”
说罢还扭了两下腰胯,做了个极其夸张的秧歌动作。
小道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“才艺”
唬得一愣,嘴角抽搐了一下,强忍着没笑出声,丢下一句“等着!”
便“砰”
地关上了门。
王小七也不恼,一屁股坐在台阶上,掏出怀里最后半块碎成渣的炊饼屑,津津有味地舔着手指头。
约莫一炷香后,观门再次开启。
这回出来的却是个身着洗得白的青布道袍、须皆白、面色红润如婴孩的老道长,手里还拿着把半秃的拂尘。
这便是白云观掌教——清虚真人了。
他身后跟着方才那小道童,正努力板着脸。
清虚真人目光如电,在王小七身上扫了一圈,仿佛能穿透他那点可怜兮兮的“虔诚”
直抵五脏庙。
王小七被看得头皮麻,赶紧爬起来,纳头便拜:“弟子王小七,拜见仙师!”
“起来吧。”
清虚真人声音不大,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,“汝言诚心向道?”
“千真万确!
弟子一片赤诚,日月可表!”
王小七指天誓。
“哦?”
清虚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