霉鬼遗落的、受潮霉的纸烟,抖抖索索地递过去。
“滚蛋!”
赵鬼差一巴掌拍掉我手里的烟,烟丝散落一地,沾满黑灰。
“少他妈来这套!
爷问你,有‘冥府通商司’签的《忘川河岸临时摊贩许可证》吗?有《孟婆汤衍生品特许经营批文》吗?有《阴魂食品卫生安全保证书》吗?”
我傻眼了:“赵爷……这……这汤就刮点锅底灰,哪……哪要这些啊?孟婆娘娘她老人家……”
“少他妈提孟婆!”
赵鬼差一声厉喝,唾沫星子带着硫磺味喷我一脸,“孟婆只管熬汤,这地界儿,归我们‘阴市城管司’管!”
他三角眼一瞪,手里的哭丧棒猛地一扫!
“哗啦——!”
我那豁了口的宝贝陶罐,连带着里面小半罐子灰汤,瞬间飞了出去,重重砸在忘川河边一块尖利的黑石上!
陶罐四分五裂,粘稠的汤液泼洒出来,溅在石头上,出“嗤嗤”
的轻响,冒起一股带着腥甜怪味的青烟,迅渗入石缝,消失不见。
我的心也跟着那罐子一起碎了!
那是我全部的家当!
好几天的口粮!
“无证经营!
非法兜售三无产品!
污染忘川河道!”
赵鬼差叉着腰,声音尖利得像夜猫子叫,“按《冥府市容管理条例补充细则》第八百八十六条,罚款!
三亿冥币!
现在!
立刻!
马上!
缴清!
否则……”
他掂量着手里油亮的哭丧棒,狞笑着看着我。
三亿冥币?!
把我拆零卖了也不值这个数!
我腿一软,“噗通”
跪倒在冰冷的黑石上,沾了一身粘腻的黑灰:“赵爷!
赵爷饶命啊!
小的……小的实在拿不出啊!
求您高抬贵手!
小的再也不敢了!”
“拿不出?”
赵鬼差三角眼里的凶光更盛,“行!
跟爷走一趟!
去见判官老爷,看老爷怎么落你这刁钻穷鬼!”
两个小鬼卒如狼似虎地扑上来,冰冷的鬼爪铁钳般扣住我的胳膊,不由分说,拖着我就走。
我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行在硌人的碎石河滩上,魂体被刮得生疼,回头绝望地看着那一地陶罐碎片和残留的汤渍,心如刀绞。
“阴市城管司”
的大堂,比忘川河还阴冷。
墙壁是整块的玄冰,冒着丝丝寒气,正中一张巨大的黑沉木案桌,后面坐着个穿大红官袍的胖子。
那判官的脸又白又肿,像过了头的馒头,眼皮耷拉着,几乎看不见眼珠子,嘴角却天然带着一丝阴恻恻的笑意。
他手里慢悠悠地捻着一串油光水滑的骷髅头念珠,每一个骷髅眼窝里都闪烁着幽绿的光。
赵鬼差把我往前一搡,我“扑通”
跪倒在冰冷刺骨的玄冰地面上,寒气瞬间钻透魂体。
“大人!
刁鬼范无救,无证摆摊,贩卖非法汤水,污染河道,抗拒执法!
按律当罚三亿冥币!
这穷鬼拿不出!”
赵鬼差躬身禀报,声音谄媚。
判官眼皮都没抬,捻着骷髅念珠的手指顿了顿,慢悠悠地开口,声音像是从地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冰碴子:“三亿……拿不出?”
他那只肥厚惨白的手,慢条斯理地拿起案上一支通体漆黑、毫尖猩红的判官笔,蘸了蘸旁边一方墨池里浓稠如血的红墨。
那笔尖悬在我的“鬼名册”
上方,猩红欲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