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“按例,抗拒阴司执法,扰乱市容……可下油锅,炸至魂体酥脆,再往畜生道轮回……十世。”
判官的声音平平淡淡,像是在说今天中午吃什么。
他那只胖手,作势就要落笔。
“大人!
大人饶命!”
我魂飞魄散,脑袋在玄冰地上磕得砰砰响,寒气冻得我魂体都在抖,“小的不敢了!
小的……小的这就去凑!
这就去凑钱!
求大人开恩!
再给小的一次机会!”
判官那肥腻的手指停在半空,嘴角那丝阴笑深了点:“哦?凑钱?多久?”
“三……三天!
不!
一天!
就一天!”
我几乎是吼出来的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“一天?”
判官用猩红的笔尖轻轻敲了敲案面,“行。
明日此时,三亿冥币,一文不少,送到此处。
晚一刻……”
他眼皮终于掀开一条缝,浑浊的眼珠子毫无感情地扫了我一下,“油锅的油,可都给你热上了。”
“滚吧!”
我连滚爬爬地逃出那冰窟般的大堂,身后传来赵鬼差谄媚的笑声和判官捻动骷髅念珠的“咔哒”
声。
忘川河边的阴风吹在身上,竟觉得有一丝暖意——那是劫后余生的虚脱。
三亿!
一天!
我上哪儿弄去?!
我失魂落魄地在鬼影幢幢的忘川河边游荡,像条真正的孤魂野鬼。
卖血!
对,还有这个!
阴间也有“鬼血站”
,专收那些魂力尚可的鬼血,提炼“阴元丹”
给鬼差老爷们进补。
这玩意儿伤魂体根基,等闲鬼魂不敢碰,可我现在哪顾得上!
找到那个挂着“九幽血站”
破幡的阴暗角落,管事的吸血鬼一样的老鬼,捏着我的胳膊看了看,又拿个冰凉的骨针扎了我指尖一下,吸了点魂血尝尝,才咧开满嘴尖牙:“魂力还行,就是有点虚……最多抽你十滴‘魂精血’,一滴给你折算……三千万冥币!”
十滴,三亿!
刚刚好!
“抽!
快抽!”
我闭上眼,豁出去了。
冰冷的骨管刺入魂体,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和剧痛瞬间蔓延开来,仿佛有东西在生生抽走我的命根子。
每一滴“魂精血”
被抽出,我都感觉眼前黑一阵白一阵,魂体像漏了气的皮球一样迅干瘪下去,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散掉。
抽到第五滴时,我已经瘫倒在地,连哀嚎的力气都没了,只剩下无意识的抽搐。
抽到第十滴,我感觉自己已经死了第二回。
那老鬼把一小瓶闪烁着黯淡幽光的粘稠血珠收好,扔给我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布袋:“喏,三亿冥币,点清楚了,离柜概不负责。”
那布袋里装满了冰冷的、印着狰狞鬼头的黑色纸钱,散着浓郁的阴气。
我像条破麻袋一样被丢出血站,怀里死死抱着那袋冰冷的冥币,感觉自己的魂体薄得像一层纸,随时会被阴风吹散。
但我没死!
钱凑够了!
回到忘川河岸那片熟悉的黑石滩,我颤抖着,用最后一点魂力,勉强修补好我那辆破得不成样子的独轮摊车——其实就是几块朽木板钉起来的架子。
又找了个新的、小一号的破瓦罐,拖着虚弱不堪的魂体,趁着黎明前最黑暗、鬼差巡逻松懈的时候,偷偷溜到孟婆庄那巨大汤锅的阴影里,用豁口竹片,小心翼翼、哆哆嗦嗦地刮蹭着锅底最边缘凝结的那层薄薄的、颜色更深的汤垢。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