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。
就在那扇破窗之内,幽蓝的火光被骤然涌入的狂风扑得只剩一缕残烟。
电光撕裂天幕,瞬间照亮了祠内地狱般的景象!
无数扭曲、肿胀、滴淌着黑水的鬼影,层层叠叠,如同腐烂的潮水,疯狂地涌向那个孤零零的素白身影。
阿芷被那污秽的鬼潮瞬间吞没,唯有她最后投向柳生的一瞥,清晰地烙印在惨白的电光中——那眼神里,没有怨恨,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悲悯,和一丝……释然?柳生甚至看到她被鬼影撕扯时,手腕上赫然浮现一道深可见骨的旧伤痕,那是采药人攀爬峭壁常有的印记!
“不——!”
柳生肝胆俱裂,出一声嘶吼。
回应他的,是祠内骤然爆的、无数怨鬼饱含愤怒与不甘的疯狂尖啸!
那声音汇聚成一股狂暴的阴风,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水汽,猛地从门窗喷涌而出,将柳生狠狠掀翻在地。
紧接着,祠堂内所有的声响——鬼啸、风雨、乃至那幽蓝的火光——在瞬间归于死寂。
唯有暴雨倾盆,冰冷地砸在柳生脸上身上,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,都只是他濒死前的幻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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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年光阴,如白驹过隙。
柳含章已非昔日仓皇落魄的书生。
他蟾宫折桂,中了举人,如今乘着官船,奉旨还乡。
船过青州,正是黄昏。
夕阳熔金,将浩渺的江面染得一片赤红。
船行至当年那片曾遭大涝的荒僻河湾,远远地,便望见岸上那座破败祠堂的轮廓,在暮色中沉默如冢。
柳生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了,一阵尖锐的闷痛。
他挥手命船夫靠岸。
船刚泊稳,他便独自一人,踏上了这片浸透着噩梦的土地。
旧地重游,满目疮痍。
当年的大水早已退去,留下的唯有荒芜。
祠堂更是倾颓得不成样子,墙壁坍塌了大半,屋顶几乎全无,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木梁,如同巨兽枯骨,倔强地刺向昏黄的天空。
野草疯长,蔓过残垣断壁,在晚风中出沙沙的呜咽,更添凄凉。
柳生默立良久,夕阳的余晖将他孤寂的影子长长地拖在荒草离离的地上。
他缓步走入废墟,脚下是碎裂的砖瓦和厚厚的浮尘。
目光所及,皆是破败与遗忘。
他走到当年那扇破窗的位置,如今只剩一个巨大的豁口。
他蹲下身,指尖拂过冰冷潮湿的泥土,试图寻找一丝旧梦的痕迹。
只有几块碎瓦,半掩在泥土里。
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,一点微弱的、与周遭灰败截然不同的光泽,吸引了他的注意。
在几丛茂密的狗尾草根下,半埋着一枚小小的、素银打造的簪子。
簪头是一朵极其简朴的莲花,花瓣纤薄,边缘已被泥土磨蚀得有些模糊,却依旧在落日最后的余晖里,执拗地闪烁着一点微弱而洁净的银芒。
柳生颤抖着手,小心翼翼地将它拾起,冰冷的触感直透心底。
他用衣袖轻轻拂去簪上的泥土,那朵小小的银莲,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。
暮色四合,天光迅暗淡下去。
一轮皎洁的圆月,不知何时已悄然升上东天,清辉洒落,将这废墟浸染得一片朦胧银白。
柳生握着银簪,心头百感交集,正欲转身离去。
忽然,一阵极其微弱、仿佛来自九霄云外的环佩叮咚之声,若有若无地飘入耳中。
那声音清越空灵,不染尘埃。
柳生浑身一震,猛地抬头望向祠堂废墟上空。
只见如水月华之中,一道素白的身影,正自那断壁残垣间冉冉升起!
衣袂飘然,不似凡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