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了无边的苦楚和认命般的哀凉:“公子既已看破,又何须再问?这荒祠便是我的葬身之所,亦是解脱不得的囚笼。”
她抬起那只湿漉漉的手腕,水珠沿着指尖无声滴落,“三年了,水底的寒,蚀骨钻心。
今日这场雨,是送我‘渡河’的引子。”
她的目光幽幽转向洞开的、风雨飘摇的祠门,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而你,便是那渡我的舟楫,我的……替身。”
“替身”
二字,如同两把冰锥,狠狠扎进柳生耳中。
他脑中嗡的一声,眼前黑,四肢百骸瞬间被冻僵,连逃走的力气都抽离殆尽。
就在此时,祠外骤起的狂风裹挟着更加密集的雨点,竟送进来一阵阵尖利刺耳的啾啾之声!
那声音非鸟非兽,时高时低,忽左忽右,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在风雨中兴奋地尖啸、催促、窃窃私语。
这啾啾鬼泣穿透雨幕,直钻进柳生和阿芷的耳膜,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和贪婪。
阿芷的身体猛地一颤,脸上那点凄凉的平静瞬间碎裂,被一种极度的恐惧和挣扎取代。
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望向祠外的黑暗,眼中充满了抗拒。
柳生魂飞魄散,巨大的求生本能驱使着他,手脚并用地想向殿后那扇半塌的破窗爬去。
慌乱间,他袖中一个油纸小包滑落出来,散开在地。
那是几味晒干的草药——当归、艾叶、还有一小截老参须——本是预备带给病中老友的。
一股浓郁而苦涩的药气,顿时在潮湿阴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。
这股药味,如同投入死水的一块巨石,在阿芷心中激起滔天巨浪!
她鼻翼翕动,贪婪而迷茫地吸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气息,目光死死锁住地上散落的药草。
刹那间,无数被水底淤泥深埋的碎片,裹挟着冰冷的激流,冲垮了怨戾筑起的高墙,汹涌地撞入她的脑海!
——是陡峭湿滑的山崖,是背篓里沉甸甸的新鲜草药,混着泥土和根茎的清香。
篓中尤以当归为多,那是父亲病榻上最需的一味。
父亲枯槁的脸、断续的咳嗽声、母亲焦灼的泪眼……画面清晰得如同昨日。
她心急如焚,脚下踩空,失足坠下。
冰冷的、浑浊的洪水瞬间没顶,灌入口鼻,巨大的力量裹挟着她狠狠撞向水底嶙峋的乱石……最后的意识里,是背篓散开,无数药草在水中无助地漂浮、旋转,那救命的药香,被冰冷的河水无情吞噬……原来,她不是寻常溺毙的孤魂,她是为采药救父而死的采药女!
这药气,曾是她生命里最执着的念想,是她短暂一生挣扎于尘世的全部意义!
“呃啊——!”
阿芷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嘶鸣,仿佛灵魂被撕裂。
她猛地抬头,看向那个因恐惧而蜷缩、手中还下意识紧攥着几根药草的年轻书生。
他袖口沾染的药渍,他眼中对生的强烈渴望,像一把烧红的烙铁,烫穿了她被怨毒蒙蔽的心窍。
窗外群鬼的啾啾声已近在咫尺,带着一种即将得逞的狂躁兴奋,无数湿冷滑腻的阴影在门槛外的风雨中疯狂蠕动、聚拢,狰狞的爪牙在电光石火间已清晰可见!
“走——!”
一声凄厉决绝的尖啸,几乎刺破柳生的耳膜。
阿芷用尽全部残存的力量,猛地扑向柳生,并非索命,而是狠狠一推!
那力道大得惊人,带着一股决绝的水腥寒气。
柳生只觉得一股巨力撞在肩头,整个人腾云驾雾般向后倒飞出去,“哗啦”
一声撞碎了本就腐朽不堪的后窗木棂,重重跌落在窗外泥泞冰冷的雨地里,浑身骨头仿佛都要散架。
他惊魂未定地挣扎着爬起,回头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