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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光穿透那朦胧的身影,勾勒出她熟悉的、纤细的轮廓。
虽面目模糊不清,但那姿态,那身形,柳生至死难忘——正是阿芷!
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无比轻盈、洁净,仿佛洗尽了所有沉沦的怨戾与痛苦。
她微微侧,似乎向下方握着银簪、目瞪口呆的柳生投来了深深的一瞥。
那目光穿越生死,穿越时光,平静、温和,带着一种大解脱后的澄澈与安宁。
没有言语,只有那若有若无的环佩清音,如风过玉磬。
紧接着,那素白的身影便在清冷的月辉中,越来越淡,越来越透明,最终化作一缕若有若无的轻烟,袅袅地、无声无息地融入了那轮皎洁圆满的明月之中,消失不见。
天地间一片寂静。
唯有晚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,和远处江水低沉的呜咽。
月光依旧朗照,废墟依旧死寂,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,不过是月下迷离的幻影。
柳生僵立原地,久久不能动弹。
手中那枚冰凉的银簪,已被他掌心的汗水浸透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才缓缓抬起手,将簪子紧紧贴在剧烈起伏的胸口,仿佛能感受到一种跨越阴阳的微温与悸动。
他对着那轮清月,对着那片埋葬了所有惊怖与救赎的废墟,深深地、深深地揖了下去。
从此,归乡的举人老爷终身未娶。
书房的紫檀案头,常年供着一只素净的白瓷瓶,瓶中插着的,并非名花异草,而是几枝带着山野露气的当归、艾叶。
药香清苦,幽幽弥漫,仿佛在无声地讲述着一个生在癸未年夏夜、荒祠冷雨中的故事——关于深渊里的回望,关于沉沦中的一念之慈,关于一个水鬼,如何在一缕药香里,找回了自己,渡了别人,也渡了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