渭水砺锋:太子荡的新法启蒙
咸阳宫的晨雾还未散尽,青铜编钟的余响便绕着回廊飘进东宫。
嬴荡猛地翻身坐起,玄色寝衣下摆扫过榻边散落的箭囊,三两支羽箭滚落地面,出清脆的碰撞声。
“殿下,辰时已到,张仪先生在文华殿候着了。”
侍从景监的声音隔着竹帘传来,带着几分小心翼翼。
嬴荡揉了揉胀的太阳穴,昨夜与宫中侍卫比试骑射至深夜,此刻眼皮重得像坠了铅。
他踹开被子,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青砖上,抓起架上的褐色劲装胡乱套上:“知道了,这就去。”
话虽如此,他却磨磨蹭蹭地走到窗边,望着庭院里晨练的侍卫,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玉钩——那是昨日射中靶心,父王赏赐的和田玉,触手温润。
文华殿内,张仪已等候多时。
这位秦国相邦身着青色朝服,须梳理得一丝不苟,案上摊着列国舆图,竹简整齐地码在两侧。
见嬴荡进来,他起身行礼:“老臣见过太子。”
“先生不必多礼。”
嬴荡摆摆手,径直走到案前,目光却落在舆图旁的青铜剑上,那是张仪昨日提及的“韩卒制式剑”
,剑身泛着冷光。
他伸手想去拔,却被张仪轻轻按住手腕。
“太子,今日需先讲韩魏两国的盟约纠葛,这是昨日未竟的课业。”
张仪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“列国局势如棋局,一步错则满盘皆输,殿下身为储君,需静心细察。”
嬴荡缩回手,嘴角撇了撇:“先生,那些邦交盟约无非是尔虞我诈,哪有骑射来得痛快?前日我射中百步外的杨树叶,父王还夸我勇武呢。”
他说着,抬手比了个拉弓的姿势,眼中闪着兴奋的光。
张仪叹了口气,拿起一支竹简递过去:“殿下可知,若秦国与魏国交恶,韩国会如何应对?这背后牵扯着宜阳的铁矿、洛水的粮道,若算不清利弊,便是拿秦国的国运当赌注。”
嬴荡接过竹简,目光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篆字,只觉得头晕眼花。
他随意翻了两页,便扔回案上:“先生,这些文字枯燥得很,不如我们去演武场,您看我如何用先生说的‘韩卒剑’?”
正说着,殿外传来脚步声,秦惠文王一身玄色王袍,面色沉凝地走了进来。
嬴荡见父王来了,连忙收敛神色,垂手行礼:“儿臣见过父王。”
惠文王没看他,目光落在案上散落的竹简和嬴荡未系好的腰带,眉头微微蹙起:“张仪先生,太子今日的课业,可有所得?”
张仪躬身道:“回大王,太子对列国局势兴致不高,更偏爱骑射。”
惠文王点点头,转向嬴荡,语气平静却带着威严:“荡儿,你觉得,秦国的江山,是靠骑射能守住的?”
嬴荡抬头,见父王眼中没有怒意,只有一种他读不懂的沉重,便低声道:“儿臣以为,勇武能震慑列国,士兵能保家卫国。”
“那你可知,士兵为何愿意为秦国拼命?百姓为何愿意耕作纳税?”
惠文王走上前,拉起嬴荡的手,“今日不必上课,随父王出去走走。”
嬴荡愣了愣,不知父王要带他去哪里,但见父王神色认真,便应了声“是”
。
两人乘着一辆朴素的马车,出了咸阳宫,沿着渭水向西行。
车窗外,晨光渐盛,道旁的柳树抽出新绿,田埂上已有农人扛着锄头行走。
嬴荡从未见过宫外的景象,好奇地扒着车窗,看着路边的茅草屋、牵着牛羊的孩童,眼中满是新鲜。
“父王,这是哪里?”
他问道。
“这是关中的雍县,商鞅新法推行最久的地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