崤山余烬,渭水潜龙
咸阳宫的梁柱在烛火中泛着冷光,秦穆公攥着竹简的手指关节泛白。
来自边境的急报墨迹未干,那行“晋军夺我少梁、繁庞二城,襄公遣使传语:‘秦伯老矣,何足惧哉’”
的字句,像淬了毒的针,扎得他眼眶烫。
阶下甲胄碰撞声此起彼伏,裨将白乙丙按剑上前,玄色披风扫过冰凉的金砖:“君上!
晋人欺我太甚!
崤山之仇未报,又夺我城池,臣请率本部兵马即刻夺回失地!”
“请君上兵!”
殿内武将齐声高呼,甲叶相击的脆响震得烛火摇曳。
孟明视站在武将前列,脸上刀疤在火光中若隐若现——那是崤山之败时留下的印记。
他望着穆公鬓边新添的白,喉结滚动:“君上,晋襄公小儿乳臭未干,竟敢辱我大秦!
臣愿领兵十万,直捣绛城!”
秦穆公缓缓松开竹简,指腹抚过“老而无谋”
四字,忽然低低笑了一声。
这笑声不似平日的温和,倒像冬日渭水冰层碎裂的轻响,听得众人心头一紧。
“老了啊……”
他抬手按了按眉心,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,“是老了,不然怎会让你们跟着我,在崤山折损那么多弟兄。”
孟明视猛地单膝跪地:“君上!
崤山之败是臣等无能,与君上无关!”
“是啊君上,”
蹇叔从文官列中走出,苍须飘动,他接替百里奚辅政已有数年,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比岁月更深的谋算,“晋人此时挑衅,正是看准我军新败,想趁虚而入。
若一味退让,恐失将士之心。”
秦穆公摆摆手,起身走到殿外。
秋夜的风卷着寒意扑进来,吹得他宽大的袍袖猎猎作响。
远处的军营方向,隐约传来刁斗声,那是守夜士兵敲击金属器具的声音,规律得像秦国的脉搏。
“你们看,”
他指向西方,夜色中能望见连绵的山峦轮廓,“西戎的战马,此刻正在那边的草原上长膘。
义渠人送来的铁矿,还在作坊里等着炼成刀刃。”
他转过身,目光扫过众臣:“晋襄公以为,占了两座小城,说句大话,就能让我乱了方寸?他忘了,十年前我们是怎么从三败晋国的绝境里爬起来的。”
白乙丙抬头,想起十年前穆公减免赋税时,关中平原上百姓开垦荒地的身影;想起军事学堂里,少年们挥汗演练的场景。
那些画面在他脑海里翻腾,胸中的怒火渐渐平息,化作一种沉甸甸的东西。
“少梁、繁庞两座城,”
穆公的声音平静下来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暂且让晋人替我们看着。
传令下去,边境守军收缩防线,不得与晋军接战。”
“君上!”
有武将急声喊道,是去年刚从军事学堂毕业的年轻校尉,肩头的甲片还泛着新铜的光泽。
“执行命令。”
秦穆公打断他,语气陡然加重,“白乙丙,你即刻出使西戎,告诉绵诸王,我要再买五千匹战马,要最好的种马。
告诉他,秦国的丝绸和粮食,管够。”
白乙丙一怔,随即领命:“臣遵令!”
“孟明视,”
穆公看向自己破格提拔的将领,“你带工匠营去北地,那里的铁矿质地更好。
我要你在开春之前,再打造出三千副轻坚甲,五千柄秦锐剑。
还有,让士兵们多练练山地攀爬,别再像上次那样,在崤山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清就中了埋伏。”
孟明视眼中闪过一丝愧色,随即挺直脊梁:“臣定不辱命!”
“其余人,”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