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有几分不以为然。
——一个小学徒,竟敢在知府千金的病榻前大放厥词,提出如此匪夷所思的食疗方子?
邵庭对周遭各异的目光视若无睹,只是安静地跟在师父身后,步履沉稳地走出了这座深宅大院。
直到回到了回春堂那熟悉而略带药香的后堂,邵庭才停下脚步,转身面向吴大夫,毫不犹豫地屈膝跪了下去,垂道:
“师父,方才在知府府上,是弟子越矩了。
未经师父允许,妄自开口诊断,还请师父责罚。”
他姿态放得极低,语气诚恳,全然不见之前在知府家的那份自信锋芒。
吴大夫看着跪在地上的爱徒,心中百感交集。
他最初看中邵庭,除了其天赋,正是这份敢于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、不拘一格的胆识和独立思考的能力。
方才在知府家,他虽也捏了把汗,但心底深处,何尝没有一丝为徒弟的勇气和独到见解感到的骄傲?
他弯下腰,双手将邵庭扶起,脸上非但没有怒容,反而带着欣慰的笑意:
“庭儿,快起来。
此事你何错之有?医者父母心,当时情况紧急,你若真有见解,岂能因顾忌师徒名分而缄口不言,坐视病人危殆?你今日之举,非但不是越矩,反而是尽到了医者的本分!”
他拍了拍邵庭的肩膀,语气转为温和却坚定:“至于那方子是否有效……且看天意吧。”
“但无论如何,你敢于在众多名医面前提出与众不同的思路,这份胆识和仁心,已是为师之幸,亦是回春堂之幸。
若李小姐真能因此有所好转,你便是为我们回春堂,也为这海州城的医道,做下了一件大善事!”
邵庭抬起头,看着师父眼中毫无芥蒂的信任和鼓励,脸上露出了一个干净而略带腼腆的笑容,轻声应道:“多谢师父不怪,弟子明白了。”
阳光透过窗棂,洒在师徒二人身上,气氛温馨而融洽。
然而,在邵庭低垂的眼睫下,却飞快地掠过一丝算计成功的笑容。
这一步,已经稳稳地踏出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