能违背祖制,那是他们统治的法理根基。
萧桓看着萧栎恳切的眼神,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指尖的绿汁,心中的矛盾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,再也平静不下来。
他松开掐着藤枝的手,指尖残留着树皮的粗糙触感,也残留着绿汁的黏腻——这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,既想抓住“安稳”
的藤枝,又被“祖制”
的绿汁黏住,动弹不得。
“你是说,朕用错人了?”
萧桓的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,却也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动摇,甚至还有一丝自我怀疑。
他望着葡萄架上的串葡萄,目光有些涣散——石崇是“复辟功臣”
,当初若不是石崇带着玄夜卫打开城门,他怕是还回不了京城;可谢渊、于科也是功臣,德胜门之战若不是他们死守,大吴的江山早就没了。
用石崇,是为了稳旧党;护谢渊,是为了护忠良,这两者,他似乎怎么选,都有风险。
萧栎连忙躬身,语气放得恭敬,避开“用错人”
的尖锐:“臣弟不敢妄议皇兄用人。
臣弟只是觉得,有些事,皇兄该亲眼看看,别被表面的‘安稳’,遮住了底下的窟窿。”
他没说石崇是错的,也没说谢渊是对的,只说“亲眼看看”
——这是最稳妥的说法,既给了萧桓台阶,也暗示他该去查,而非只听石崇的一面之词。
风又吹过藤架,带落几片叶子,落在两人脚边。
萧桓弯腰捡起片叶子,指尖捏着叶脉,叶子的边缘有些黄,像快要枯萎的朝局。
他忽然想起谢渊密折里的话:“五千斤火药,足以轰开安定门,若落入瓦剌之手,京畿危矣。”
安定门是京城的北大门,若是真被瓦剌轰开,他这个皇帝,还有什么颜面面对元兴帝的牌位?
“李德全。”
萧桓忽然开口,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稳,却少了之前的妥协。
李德全连忙上前:“陛下。”
萧桓将手中的叶子丢进银盘,语气平淡却带着决断:“去,传玄夜卫指挥使周显,让他立刻来御园见朕,别让人知道。”
李德全愣了愣,随即反应过来,躬身应“是”
,快步退了出去——他知道,陛下这是要查了。
萧栎看着李德全的背影,心中松了口气——萧桓终究还是没忘了祖制,没忘了“护忠良”
的初心。
他没再多说,只是重新看向葡萄架:“皇兄,这葡萄再过几日,该更甜了。”
他把话题拉回葡萄上,给萧桓留足思考和布置的空间——接下来的事,该是帝王的决断,而非宗室的进言了。
李德全离开后,御园里又恢复了寂静,只有风动藤叶的声响。
萧桓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,示意萧栎也坐,两人都没说话,却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——萧栎不再进言,萧桓开始思考如何查案。
半个时辰后,周显的身影出现在御园门口。
他穿着玄夜卫指挥使的从一品朝服,却没带任何随从,连腰间的刀都换成了素面的,显然是按萧桓的吩咐,低调前来。
周显躬身行礼:“臣周显,参见陛下。”
声音压得极低,怕被园外的人听见。
萧桓抬手让他起身,目光扫过园外,确认无人后,才低声道:“周显,你去办件事,要隐秘,不能让任何人知道,尤其是石崇的人。”
他顿了顿,从袖中取出谢渊密折里的火药残片拓印,递给周显,“你拿着这拓印,立刻去工部找张毅大人,让他核验上面的印记是不是工部去年新改的制式,暗纹对不对。
记住,只找张毅本人,别通过工部的任何属官,也别让玄夜卫北司的人跟着——秦飞是石崇的人,我怕走漏风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