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>有宫人偷偷塞给他半块麦饼,却被镇刑司的校尉撞见,当场杖责至死,鲜血染红的雪地,成了他梦魇里挥之不去的底色。
“太上皇,该喝药了。”
老宫监的声音带着谄媚的寒意,递来的药碗边缘布满缺口,汤药苦得呛人。
萧桓偏头避开,却被校尉死死按住肩膀,药汁洒在衣襟上,留下深色的痕迹。
他望着窗外的枯枝,忽然想起元兴帝萧珏的《北征录》,书中“帝王之责,在守社稷”
的字句,此刻却像嘲讽——他这个“太上皇”
,连自身安危都难保,何谈社稷?
远处传来隐约的丝竹声,那是皇宫里的宴乐,透过厚重的宫墙飘来,愈衬得南宫死寂。
萧桓蜷缩在稻草堆里,将太子妃的玉镯紧紧攥在掌心,冰凉的玉质贴着皮肤,成了唯一的支撑。
他一遍遍告诉自己“会出去的”
,可每个黎明到来时,看到的仍是那方狭小的天空,和宫监们冷漠的脸。
“陛下?陛下您醒醒!”
魏奉先的声音隔着一层雾霭传来,带着难掩的惊惶。
萧桓猛地睁眼,胸口剧烈起伏,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,凉得他打了个寒噤。
阿桃正跪在御案旁,手里还握着团扇,脸上满是惶恐;烛火依旧跳跃,奏折上的墨渍已干成深色的印记,月辉透过窗棂,在地上投下的光影依旧规整。
他抬手抚上胸口,心脏还在砰砰直跳,指尖触到的龙纹锦袍质地细密,绣线的凸起划过掌心,带来清晰的触感——这不是南宫那件洗得白的旧衣。
可梦境里的寒意还浸在骨髓里,那股被囚禁的绝望,像附骨之疽,哪怕此刻身处九五之尊的御书房,仍让他浑身颤。
他忽然想起昨日吏部尚书李嵩的密奏,说“谢渊权重,恐有不臣之心”
,此刻竟生出几分莫名的猜忌。
“朕无碍。”
萧桓哑着嗓子开口,声音里带着刚从噩梦中挣脱的沙哑。
他捡起朱笔,笔尖的墨已凝住,在奏疏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痕迹。
李德全连忙上前,递上干净的纸笔:“陛下,夜深了,要不传膳歇息片刻?”
萧桓摆了摆手,目光扫过案角的边镇密报——那是谢渊今早递来的,上面“瓦剌遣使求亲,意在窥探京师虚实”
的字句,瞬间将他拉回现实。
萧桓展开谢渊的密报,指尖划过“瓦剌使者携宝马十匹、毛皮百张,已至宣府卫”
的字样,眉头渐渐拧紧。
七年前被俘的记忆突然翻涌——也先的弯刀抵在他颈间,逼他招降边镇守将的画面,与眼前“求亲”
的字样重叠,让他胃里一阵翻搅。
他太清楚瓦剌的伎俩,所谓“求亲”
,不过是窥探虚实的幌子,一旦京师防务有隙,铁骑便会立刻南下。
“李德全,传玄夜卫指挥使周显即刻入宫。”
萧桓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。
李德全应声退下,殿内重归寂静,只剩下烛火“噼啪”
的爆响。
萧桓走到舆图前,手指落在宣府卫的位置——那里是瓦剌南下的必经之路,当年他便是在离宣府百里的土木堡被俘,如今想来,仍心有余悸。
他想起谢渊密报里的建议:“拒和亲,固防务,遣密使探敌营虚实。”
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,可李嵩的“谢渊权重”
四字,又在心头盘旋。
他知道谢渊忠良,德佑之难时若不是谢渊力排众议守京师,他早已无复位之机;可南宫七年,他见多了人心叵测,连至亲的弟弟都能囚禁他,更何况手握兵权的重臣?
殿外传来脚步声,周显躬身入内:“陛下深夜召见,可有要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