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桓将密报递给他:“瓦剌求亲之事,你怎么看?”
周显看完密报,躬身道:“陛下,瓦剌此举绝非善意。
玄夜卫北司已探得,使者中混有死士,恐欲潜入京师测绘城防。”
这话印证了萧桓的猜测,也让他暂时压下了对谢渊的猜忌——国难当前,忠奸之分远比权力制衡更重要。
“谢渊建议拒和亲、固防务,你以为可行?”
萧桓的目光落在周显脸上,带着审视。
周显深知帝王心思,谨慎答道:“谢大人所言极是。
拒和亲可显大吴底气,固防务可防瓦剌突袭。
只是……”
他顿了顿,“谢大人兼领兵部与御史台,兵权过重,若再让他统筹防务,恐遭非议。”
萧桓沉默不语,指尖在舆图上轻轻敲击。
他知道周显所言是实情,李嵩、石崇等人早已对谢渊的权位虎视眈眈,若再放权,难免引党争;可除了谢渊,无人能担此重任——兵部侍郎杨武虽勤勉,却缺乏统筹全局的魄力;都督同知岳谦勇猛有余,智谋不足。
这便是帝王的两难:既要用忠良,又要防权臣。
“传谢渊明日卯时入宫议事。”
萧桓最终开口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今夜令玄夜卫加强京师布防,密切监视瓦剌使者动向,若有异动,即刻禀报。”
周显躬身应道:“臣遵旨。”
离去时,他特意看了眼案上的江南赈灾奏疏,心中了然——帝王既忧边患,又挂民生,只是这重重压力,终究要落在谢渊肩上。
萧桓重新坐回御案前,拿起朱笔,在赈灾奏疏上批下“准户部拨款,着谢渊派京营副将秦云护送粮款至江南,确保灾民无虞”
。
他知道,让谢渊兼管赈灾,既是倚重,也是试探——若谢渊能妥善处理,便证明其心在社稷;若有疏漏,便是制衡的契机。
月光透过窗棂,照在奏疏上的朱批,字字都藏着帝王的权衡。
萧桓摘下腕间的玉镯,放在掌心轻轻摩挲。
这是李皇后(原太子妃)临终前给他的,当年被俘时,他藏在衣襟里,才未被瓦剌搜走;南宫七年,靠着这方玉镯的凉意,才熬过无数个绝望的夜晚。
玉镯上的纹路已被磨得光滑,像极了被岁月打磨的记忆,既有太子妃在世时的温情,也有囚禁岁月的苦涩。
他忽然想起谢渊在德佑之难时派死士送来的血书,“社稷为重,勿以朕为念”
的字句,与皇后“守好江山”
的遗言重叠。
那时的谢渊,不过是兵部侍郎,却有如此担当;如今身居高位,真的会变心吗?萧桓摇了摇头,试图驱散这荒谬的猜忌,可南宫的寒夜、也先的弯刀,都在提醒他——权力能改变人心,哪怕是忠良。
“陛下,三更了。”
李德全轻声提醒,递上温好的参茶。
萧桓接过茶盏,茶香驱散了些许倦意。
他望着窗外的御苑,花木影影绰绰,像极了南宫墙外的枯枝。
七年的囚禁生涯,让他学会了凡事留三分心眼,哪怕是对谢渊这样的忠良,也不敢全然信任。
他将玉镯重新戴上,腕间的凉意让他清醒了几分。
明日与谢渊议事,既要听其防务谋划,也要察其神色动向。
帝王的心,从来都是天平,一边是社稷安危,一边是权力制衡,稍有倾斜,便是万劫不复。
烛火摇曳中,萧桓的身影愈孤寂,这九五之尊的宝座,终究是座更高的囚笼。
四更时分,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匆匆入宫,手里拿着一封密信:“陛下,瓦剌使者深夜与镇刑司副提督石崇的亲信接触,密谈半柱香后方散。”
萧桓接过密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