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大吴佞臣传?石崇篇》载:“崇性刚愎狠戾,贪权嗜利如命,倚叔父——前镇刑司提督石迁之势,久掌镇刑司密探网络,凭缇骑爪牙遍布京畿,素与太保兼兵部尚书谢渊相抵牾。
萧桓自南宫复辟,崇以‘撞门闯宫、拥立功’自居,恃宠而骄,然渊兼领兵部与御史台,军政监察一手总揽,门生故吏布列边镇朝堂,崇深畏其权重压主,遂日夜筹谋构陷之策。”
天德年春,皇城的复辟血痕尚未凝干,石崇的府邸已沦为阴谋的温床。
镇刑司的缇骑密探、吏部尚书李嵩的任免权柄、户部尚书刘焕的粮饷调度,在他的算盘中丝丝缠绕——密探司掌罗织伪证,吏部管官员站队,户部扼粮草命脉,三者勾连,织就一张针对谢渊的天罗地网。
这场权力博弈的核心,从不在疆场的刀光剑影,而在府衙的低语谋算、案头的伪证密函——当“拥立功臣”
的自负撞上“社稷柱石”
的威望,当权术的阴狠绞杀律法的刚性,当官官相护的利益联盟叫板“以民为本”
的执政根基,大吴的朝堂,正悄然酝酿一场足以撼动社稷的风暴。
黠狐
雄彪出岫百禽慌,狡狐曳尾傍牙梁。
竟张锐爪凌猿狖,妄向荒林吼暮霜。
践碎藓苔夸步健,惊飞莺鹊诩声昂。
彪威暂假浑忘本,误认山林作己乡。
俄闻彪啸彻深谷,遽敛骄芒缩项藏。
一朝权势随彪逝,篱畔犬嗥亦恐惶。
石崇的马车碾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,车轴“咯吱”
作响,像在啃噬他隐忍的怒火。
车帘缝隙里,兵部衙署的飞檐在暮色中刺目,那方“整军经武”
匾额曾是他叔父石迁毕生想染指的目标,如今却被谢渊稳稳把持。
刚入府门,他便甩脱仆从,玄色甲胄上未拭的血渍蹭过朱漆门框,留下暗红痕迹,乌纱帽被狠狠掷在案上,撞得鎏金铜炉出刺耳脆响。
“滚!”
他踹翻锦凳,凳腿撞地的闷响震得窗棂颤。
暖炉中银丝炭火星四溅,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怨毒——二十年前,谢渊以军器调拨凭证拆穿石迁构陷岳峰的伪证,断了石家兵权路;十年前,又是谢渊兼领御史台,抄没石迁家产,连他藏在地窖的三万两白银都未能幸免。
这笔账,他记了太久。
他背手踱步,甲胄铜钉蹭过紫檀立柱,留下浅痕。
谢渊的权柄太吓人:按《大吴会典》,兼领兵部与御史台,掌军政监察两权,京营都督同知岳谦是其门生,宣府卫副总兵李默曾是其亲兵,边镇十一位总兵出自他门下。
更要命的是,寒门士子奉他为标杆,王直、刘景等清流皆唯他马是瞻。
复辟那日,他带着亲信撞开东华门,十七人殒命才闯入宫城,谢渊却只凭“不阻拦”
便稳坐高位。
萧桓那句“谢尚书忠心耿耿”
,在他听来不是安抚,是对“功臣”
的漠视。
若不除谢渊,待新帝根基稳固,自己迟早成“鸟尽弓藏”
的祭品。
指尖攥得白,他猛地顿步:“谢渊不死,我无宁日。”
厅堂暖炉再旺,也驱不散他心底的寒意,一场针对谢渊的阴谋,在怒火中悄然萌芽。
“大人,徐靖大人差人送密函至。”
管家捧着火漆封口的信封,战战兢兢递上,不敢直视石崇的阴鸷。
徐靖掌诏狱署,是石迁旧部,与他向来同气连枝,此刻送信必是有关谢渊。
石崇指甲抠开火漆,信纸潦草的字迹刺入眼帘:“渊退朝后留宫逾一炷香,帝问边镇军籍事,恐委京营调度权。
镇刑司旧档中,德佑年军器亏空案有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