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冷却字字清晰:“陛下,若论真功,臣以为,德胜门城楼下战死的三百余名无名士卒,当居功!”
满殿的喧哗瞬间凝固,连丝竹之声都戛然而止。
萧策的笑容僵在脸上,李嵩的脸色沉了下来,王瑾则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。
谢渊迎着众人或诧异、或不满、或鄙夷的目光,继续说道:“去年瓦剌围城,德胜门告急,三百余名士卒以血肉之躯抵住敌军猛攻,三日之内,斩杀瓦剌前锋两千余人,自身伤亡殆尽。
其中有十七岁的流民,有退伍的老卒,他们没有勋贵家世,没有文官背景,却用命守住了京师的门户。
可如今,他们的姓名未入名册,家属未得抚恤,反观某些人,仅斩杀数名溃兵,便要争功、求爵位——此等功赏不公,何以服众?何以慰亡灵?”
“谢渊!
你放肆!”
萧策猛地拍案而起,“那些士卒不过是执行军令,何谈‘功’?我侄萧明深入敌营,出生入死,难道比不上一群无名小卒?”
“深入敌营?”
谢渊冷笑一声,从袖中取出一卷《德胜门战报》,高举过头顶,“陛下,此乃德胜门守将岳谦呈报的战报,详细记录了当日战况:萧明率军至敌营时,瓦剌主力已撤,仅斩杀三名掉队溃兵,且未遇任何抵抗。
而三百余名士卒,在箭矢耗尽、粮草断绝的情况下,仍用刀枪、砖石与敌军死战,直至最后一人倒下——请问定国公,这两种‘功’,孰轻孰重?”
萧栎接过战报,仔细翻看,眉头渐渐拧紧。
萧策见状,急道:“陛下,战报或许有误!
萧明的功绩,有随行校尉可以作证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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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作证?”
谢渊转向萧策,目光如炬,“那些校尉都是你的家臣,证词如何能信?臣已命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核查,萧明所谓的‘斩获敌酋’,实为瓦剌撤军时丢弃的级,并非亲手斩杀!”
这是秦飞昨日加急核查的结果——萧明为冒功,命家仆捡回瓦剌溃兵级,伪造成“突袭斩获”
的假象。
萧策浑身一震,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李嵩见状,连忙打圆场:“陛下,谢大人所言虽有几分道理,但士卒守土乃分内之事,勋贵子弟肯从军杀敌,亦属难得。
不如将功分设,既赏萧明,亦抚恤阵亡士卒,两全其美。”
“两全其美?”
谢渊厉声反驳,“李尚书,功赏乃国之重事,岂能如此含糊?若让冒功者得赏,让死士无名,日后谁还肯为大吴效命?去年宣府卫士卒因功赏不公而心生怨怼,险些酿成哗变,难道你忘了吗?”
他刻意提及宣府卫哗变之事,正是为了提醒萧栎——功赏不公乃动摇军心之大忌。
萧栎的脸色沉了下来:“李嵩,谢卿所言极是。
功赏必须分明,不得有半分虚假。
谢卿,你既掌监察,又掌军政,朕命你牵头,重新核查此次战功,务必为阵亡士卒正名,严惩冒功之徒!”
核查战功的谕旨颁布后,谢渊立刻召集秦飞、李默、杨武等人在御史台议事。
刚开场,杨武便面露难色:“大人,此次战功名册多由吏部与勋贵联合呈报,其中牵扯甚广,若彻底核查,恐得罪半个朝堂。”
谢渊点头:“我知道难,但难也要查。
那些士卒用命换来的功劳,不能被宵小之徒窃取。
秦飞,你带玄夜卫暗查勋贵子弟的战功真伪,重点核查萧明、李嵩之子李达等人;李默,你负责核对一线士卒的战报,找出那些无名士卒的姓名与籍贯;杨武,你调取兵部的《阵亡登记册》,与吏部的功赏名册比对,找出遗漏与虚报之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