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>他把密报往灯前凑了凑,火光映着纸页上的折痕,像是玄夜卫哨卒反复揉捏过的痕迹,寒意从脚底冒上来,不是因为御书房的阴冷,是因为他忽然意识到:这麻纸上的每一个字,都可能是一张网,要么网住谢渊的忠诚,要么网住他的江山。
密报上“东殿漏窗”
四个字,让萧栎眼前骤然浮现出南宫的模样——那是皇城角落里的一处旧宫,宫墙斑驳得能看见内里的夯土,瓦当残缺不全,去年秋雨时,他曾借祭天之机远远望过一眼,东殿的窗棂歪歪斜斜,糊窗的纸破了好几个洞,像老人豁开的牙床。
他想起德佑帝刚被迎回南宫时的样子:兄长穿着洗得白的旧袍,站在宫门口接旨,鬓角的霜比宫墙的瓦还白,却依旧笑着说“有劳陛下挂心”
。
那时他心里是有愧疚的,可永熙帝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“权臣不可信,故君不可近”
的话,像根刺,扎在他心头拔不掉。
“漏窗……”
他抬手揉了揉眉心,指节抵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。
按《大吴会典?宫闱志》载,南宫修缮需经礼部拟奏、御批后交工部执行,谢渊偏要让杨武私自动手,是真的怕兄长挨冻,还是借修窗之名传递什么?他不敢深想,却又忍不住想——德佑帝昔日出征宣府,率大军挡在瓦剌铁骑前,那时他还是太子,站在城头看着兄长的帝旗在风沙里飘,觉得那是天下最稳的靠山。
可如今,那面旗倒了,靠山成了需要防备的“故君”
,连一扇漏窗的修缮,都能让他忧叹不止。
窗外的风刮过窗棂,出“呜呜”
的响,萧栎猛地攥紧密报,纸页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——他忧的哪里是一扇漏窗,是漏窗背后藏不住的猜忌,是猜忌里磨不掉的手足情分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
烛火“噼啪”
爆了个火星,溅在密报上,烧出个小黑点。
萧栎盯着那个黑点,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。
他想起谢渊在朝堂上的眼神,亮得像德胜门城头上的火把;可转头看这份密报,杨武私闯南宫的决绝,又像在火把上浇了一盆冷水。
“忠?奸?”
他喃喃自语,把密报翻过来,背面是空白的,却仿佛写满了问号。
谢渊是忠臣吗?德胜门他没退,边防线他守得稳,连宣府百姓都举着联名信替他说话,信上“太上皇亲征免赋,救我等性命”
的字迹歪扭却恳切;可他又是“权臣”
,掌着全国军政兼领御史台,现在还私管南宫的事,这难道不是“功高震主”
?
他想起元兴帝萧珏的旧事——当年吴哀帝削藩,萧珏便是借“探望太后”
之名频繁入宫,暗中联络旧臣,最终靖难成功。
祖父永熙帝临终前反复叮嘱他:“权臣不可信,故君不可近,稍有不慎,便是江山易主。”
这些话刻在心里,可谢渊的功劳、百姓的期盼,又让他无法轻易动疑。
他起身走到窗前,望着南宫的方向,那片宫墙隐在晨雾中,像一头沉默的困兽。
德佑帝虽退居南宫,却仍是“皇考”
,仍有旧部在朝堂任职;谢渊掌全国军政,若两人真的联起手来,振臂一呼,响应者恐怕不在少数。
“不能赌。”
萧栎猛地转身,朱笔在密报上圈出“杨武”
二字,墨痕深透纸背。
帝王的猜忌一旦生根,便如毒藤疯长,瞬间淹没了过往的信任——他可以容忍谢渊耿直,可以容忍他据理力争,却绝不能容忍他触碰“结连故君”
的红线。
“传玄夜卫指挥使周显。”
萧栎的声音冷得像御案上的青铜镇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