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语
《大吴稗史?太上实录》载:“萧栎践祚,尊故君萧桓为太上皇,徙居南内养疴。
成武七年冬,上皇沉疴日笃,形销骨立,旧党余孽窥其懦,多假‘太上懿旨’名目攀附营私。
太保谢渊感昔年东宫知遇之恩,夜潜南内问安,密谈逾两刻,退而抚柱长叹‘辅弱主可借君权,辅弱太上唯余旧恩’,及归第待旦,解紫袍易绯衫,对镜见新霜覆鬓,喟然自语‘该还政了’。”
此夜谈待旦之举,是谢渊“报旧恩”
与“防奸佞”
的情感拉锯,亦是“弃虚名”
与“守实任”
的理智抉择。
南内密语时的失望隐忍、对镜窥鬓时的茫然自省、绯袍加身时的决绝坚定,尽展中兴重臣在“皇权交替、恩义纠缠”
中的两难之境与担当本色。
南内灯昏药气浓,故君憔悴对残釭。
霜侵鬓角惊时暮,袍染绯痕怀旧重。
旧恩未负初心固,新责当担俗议空。
待旦无声商进退,一声长叹月沉东。
谢渊捧着一匣上好的高丽参,踏着碎月走进南内宫门。
守门的老内侍是当年萧桓潜邸旧人,见他来,忙躬身引路,声音压得极低:“谢太保,太上近日胃口愈差,昨夜又咳了半宿,您劝劝他,多少进点食。”
他点头应下,指尖触到匣上的锦缎,竟有些凉——这匣子,还是当年萧桓任太子时,赐他盛放《兵法辑要》的旧物,如今却用来装参药,物是人非。
南内的寝殿比宫中简陋,窗纸破了一角,夜风灌进来,吹得烛火忽明忽暗。
萧桓半倚在铺着旧棉絮的榻上,身上盖着两床厚被,见他进来,枯瘦的手微微抬了抬,声音细得像蚊蚋:“是谢卿……坐吧,朕……我这身子,起不来了。”
他放下参匣,在榻前的杌子上坐下,目光掠过萧桓的脸——比上月见时更瘦了,颧骨高耸,眼窝深陷,原本还算丰润的脸颊如今只剩一层皮贴在骨上,连说话都带着气促的喘息。
“太上皇,臣托人从高丽购得参药,据说能润喉止咳,您让侍医看看,若能用,臣再让人送些来。”
萧桓摆了摆手,示意侍女将参匣收在一旁,目光却落在他身上的太保紫袍上,眼神有些恍惚:“谢卿还是这般……精神。
想当年你任兵部侍郎,陪我在东宫看《元兴帝北伐策》,你说‘若有一日,臣必为殿下守好宣府’,还记得吗?”
谢渊心中一酸,点头道:“臣记得。
太上皇当年还说,‘若真有那一日,朕必以精兵相付’。”
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,那时萧桓还是意气风的太子,他还是锐意进取的侍郎,谁曾想如今一个缠绵病榻,一个身负重责,连提及往事都成了奢侈。
萧桓轻轻咳嗽了几声,侍女忙递上温水,他喝了一口,才续道:“可我……终究没护住你。
北狩那几年,听说李嵩他们处处为难你,连德胜门的粮饷都敢克扣……是我没用。”
他的声音带着哽咽,枯瘦的手抓住谢渊的袍角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“如今萧栎登基,你权位重了,可也要当心……那些人,连我这个太上皇都敢敷衍,怎会真心对你?”
谢渊看着他无力的模样,心中的失望像潮水般涌来。
他此来,本是想借问安之机,密告萧桓“旧党借‘太上懿旨’名义,在江南截留赋税”
之事,盼他能以太上皇之尊,暗中约束一二。
可看萧桓如今的状态,连自保都难,更别提制衡旧党了。
“太上皇保重龙体要紧,朝中之事,陛下自有决断,臣也会尽力周旋。”
他放缓声音,尽量让语气显得安稳,“只是近日江南报称,有旧党官员借‘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