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蹲下身,轻轻合上男孩的眼睛,指尖触到孩子冰冷的脸颊,心中像被刀割——这些平民,本以为京营能护着他们,却没想到,比瓦剌更先伤害他们的,是自己的军队。
“大人,参将带着残余溃兵在前面关帝庙躲着,说要等援军,不敢再守城了。”
玄夜卫北司的探子单膝跪地禀报,声音压低,“还有,理刑院的小吏来了,说奉陈侍郎之命,要‘安抚’溃兵,不让咱们为难参将。”
谢渊站起身,目光冷得像冰:“让他过来。”
不多时,理刑院小吏穿着青色官袍,摇着折扇,慢悠悠地走来,见了尸山也不惊讶,反而对着谢渊躬身行礼:“谢太保,陈侍郎说了,参将也是‘畏敌太深’,并非有意溃逃,溃兵踏死平民不过是‘意外’,不如先让参将戴罪立功,等击退瓦剌再议处分?”
谢渊盯着他,声音平静却带着威压:“意外?堆成山的尸体,是意外?《大吴军律》第三十二条:‘临阵溃逃者,将官斩,士卒杖一百;踏践平民者,无论官阶,皆斩无赦’,你身为理刑院吏,连军律都忘了?”
小吏脸色微变,却仍强辩:“太保息怒,陈侍郎说,军律是死的,人是活的,参将是李尚书门生,杀了他,怕是会影响朝局……”
“住口!”
谢渊打断他,尚方剑“锵”
地出鞘一寸,寒光映在小吏脸上,“朝局?百姓的命,就不是朝局?今日我若徇私,明日就有更多将官溃逃,更多平民惨死,这京师,还守得住吗?”
小吏吓得后退一步,不敢再说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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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渊收剑入鞘,对身边的兵部侍郎说:“传我命令,调宣府卫副总兵李默率两千骑兵,即刻驰援西直门,堵截瓦剌追兵;再令玄夜卫文勘房主事张启,带十名文勘吏,去关帝庙传参将过来,就说我要议事。”
侍郎领命跑开后,他又对玄夜卫探子说:“你带五十名死士,包围关帝庙,不准任何人进出,尤其是参将的亲信,若有反抗,格杀勿论。”
探子退去后,谢渊走到尸山旁,望着巷口外的烟尘——瓦剌骑兵已经很近了,马蹄声隐约可闻。
他摸了摸袖中——里面是新帝亲授的“斩将令”
,黄绸包裹着,上面盖着“皇帝之宝”
印鉴,正一品大臣临阵可斩三品以下将官,无需奏请。
他本不想用这令牌,毕竟参将是李嵩门生,杀了他,定会激化与旧党的矛盾,但此刻看着眼前的尸山,他知道,不能再犹豫了——军律不彰,民心尽失,京师必破。
巷子里传来哭声,是幸存的平民在收殓亲人的尸体,一个妇人趴在老妇尸体上哭,声音嘶哑:“早知道京营会踏我们,还不如逃到城外去……”
谢渊听着,心中更沉——平民对军队的信任,比城墙更重要,一旦失去,再难挽回。
他必须斩将立威,不仅是为了整肃军纪,更是为了挽回民心。
不多时,张启带着文勘吏回来,身后跟着被押解的参将。
参将穿着沾满尘土的铠甲,头乱得像草,见了谢渊,赶紧跪地磕头:“太保饶命!
瓦剌势大,我实在抵挡不住,才暂时撤退的,不是溃逃!”
谢渊盯着他,声音冷得像霜:“抵挡不住?我问你,上月的冬粮,你给士兵多少?”
参将眼神闪烁:“全……全了啊,陈侍郎可以作证!”
“陈侍郎?”
张启上前一步,将一叠账册和密信递到参将面前,“这是你与陈侍郎的密信,上面写着‘冬粮三千石,你二我一’;这是士兵的供词,说每日只喝半顿稀粥,连举刀的力气都没有;这是粮铺的记录,你把私藏的粮食卖给了粮铺,得了白银五千两——这些,你怎么解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