字迹是永熙帝批注的,旁边还画着小圈,显是格外看重。
萧桓指尖摩挲着批注,忽然想起秦飞密报里的话——“先还陵寝、再议归京”
,这哪里是阻他归京,是在护祖宗的根,是在为他正君德,是在破也先的缓兵计。
殿外传来玄夜卫侍卫的脚步声,是李嵩的旧党在巡逻,脚步比往日更急,显是也收到了瓦剌议和的消息,在等“太上皇急欲归京”
的反应,好借势逼新帝答应和议,再以“和议有功”
邀宠。
萧桓冷笑一声——这些奸佞,只知谋权,哪管祖宗尊严、殉臣冤屈?若他真为归京点头,李嵩旧党定会说“太上皇愿和,新帝当从”
,到时候也先缓过劲,北伐停了,陵寝难归,殉臣难安,大吴的北境便再无宁日。
萧桓取来一支空心笔(秦飞特制,用于传密信),又从炭盆里刮了些炭灰,用融雪水调成墨,在薄麻纸上写下回信:“朕览报知详情,秦卿之议,合祖宗之制,合社稷之利,朕甚许之。
归京之事,朕非不盼,然祖宗陵寝未还,殉臣遗属未释,朕若归,何颜面见列祖列宗?何颜面见殉臣之魂?和议当以还陵、释遗属为先,若也先不允,便击之,勿因朕误北伐大计。
朕在南宫,唯盼陵寝归、遗属安、北境定,归京之事,可待全胜后再议。”
写“何颜面见列祖列宗”
时,炭灰墨晕开一片,像一滴愧疚的泪。
萧桓将密信卷成细卷,塞进笔杆,用蜡封好笔尾,确保不会泄露。
他走到殿门,见巡逻的侍卫已走远,便轻轻敲了敲殿门,秦飞的死士从暗处走出,接过笔杆,躬身道:“臣定将信亲手交秦大人。”
萧桓点点头,看着死士消失在雪夜中,心中忽然松了口气——他知道,秦飞定会懂他的心意,新帝定会坚持和议的条件,祖宗的陵寝,总有一日能归。
萧桓回到案前,重新拿起秦飞的密报,逐字细读“瓦剌部众逃散过半,粮饷仅够十日”
的字句,心中愈坚定——也先已是强弩之末,北伐再进,定能全胜,到时候不仅陵寝能归,殉臣能安,他归京时,也能带着“北境定、社稷安”
的荣光,而非“弃陵寝、和外敌”
的污名。
他想起秦飞递来的另一封密报,说“谢卿已令岳谦整宣府卫旧部,待和议条件不允,便攻宣府卫,夺陵寝、救遗属”
,心中满是欣慰——有这样的忠良在,祖宗的根不会断,大吴的社稷不会倒。
殿内的烛火渐渐弱了,萧桓添了几块炭,火苗重新窜起来,映在案上的《大吴祖制录》上,“陵寝篇”
的字迹格外清晰。
他想起守陵官的血书,想起三百卫士的忠魂,想起殉臣遗属的苦难,心中默念:“皇祖父、皇父,殉臣们,再等等,秦卿、谢卿定会为你们报仇,定会让陵寝归,定会让遗属安,朕也定会护好你们留下的江山。”
雪夜渐深,萧桓躺在床上,手握着永熙帝的玉佩,“守陵护稷”
四字硌着掌心,却让他格外安心。
梦中,他回到了宣府卫的先帝陵寝前,陵碑已修复,刻着“大吴元兴帝之陵”
“大吴永熙帝之陵”
,守陵卫士列队整齐,殉臣遗属跪在陵前,哭着说“我们回家了”
。
秦飞、谢卿、岳谦站在他身边,说“太上皇,陵寝归了,遗属安了,瓦剌败了,您可以归京了”
。
他走到陵前,躬身行礼,泪水落在雪地上,融成小小的水洼,映着陵碑的影子。
醒来时,窗外的雪已停,晨光透过窗缝,落在案上的密报上。
萧桓起身走到案前,拿起密报,又读了一遍,心中满是期盼——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