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语
《大吴边事录?德佑纪》载:“瓦剌太师也先,善侦敌踪,每伺隙而动,尤善借内奸传讯,故能屡陷大吴兵将。”
德佑年间落马坡之役,镇刑司旧党引瓦剌伏兵截杀帝驾,宣府卫残兵虽奋勇破敌,然内奸暗泄帝踪,萧桓饥寒交迫间,终为瓦剌搜山骑兵所俘。
此俘非仅力竭之失,更藏朝堂诡谋——密信印鉴隐现诏狱署痕迹,兵力调度遭内奸误导,谢渊虽察端倪,却迟一步救驾。
今唯述俘帝半日始末,不涉前因后果,以细节显困厄之烈、人心之险,为后续救驾留径。
残血染袍寒雾侵,龙旗半卷失荒岑。
饥肠空抱忠魂泪,一缚终成敌帐禽。
囚帐寒侵龙体孤,忠良血染护君途。
援兵已近锋刃待,不教蛮夷笑大吴。
厮杀后的荒坡上,血腥味混着瘴雾的腐气,呛得人喉咙紧。
玄夜卫士兵正拖拽着黑衣人的尸体,堆叠在枯树下,每具尸体的甲胄上都留着镇刑司的令牌痕迹,有的令牌还沾着残兵的血渍,将“镇刑”
二字染成暗红。
宣府卫参将站在尸体旁,左臂的伤口刚用粗布条缠好,血仍从布条缝隙渗出,滴在地上的明黄色布屑上——那是方才厮杀时,从黑衣人手中夺回的龙袍碎片。
“谢太保,”
参将声音沙哑,指着一具黑衣人尸体,“此人腰间的密信,封蜡是诏狱署的样式,印鉴虽模糊,却能辨出‘徐’字残痕。”
谢渊接过密信,指尖抚过封蜡——诏狱署的封蜡掺有工部特制的朱砂,遇火会显暗红色,与寻常封蜡不同。
他示意玄夜卫文勘房主事张启查验,张启取出放大镜(工部仿制西域器物,专用于勘验痕迹),凑近密信:“太保,印鉴是诏狱署提督徐靖的私印,只是被刻意磨去了右下角,以防辨认。
信中写着‘帝驾往东南废弃驿站,可遣骑兵搜山截杀’,笔迹与此前伪造玄夜卫令牌的字迹一致,应是同一人所书。”
秦飞皱眉:“徐靖竟胆大包天,连密信都敢用私印?”
谢渊摇头:“非也,他是故意留痕,若事败,便推给镇刑司旧党,自己摘干净。”
马车内,萧桓望着窗外的惨状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壁——壁上还留着方才黑衣人射箭的凹痕,箭簇虽已拔除,却仍能看到木质上的血渍。
他腹中早已空空,昨日仅吃了半块干硬的饼,此刻饥寒交迫,连呼吸都带着寒意。
亲卫小校端来一碗浑浊的水,萧桓接过,却未饮,反而递给身边的一名伤兵:“你伤重,先喝。”
伤兵含泪摇头:“陛下,臣不渴,您喝吧。”
萧桓轻叹:“都这般境地了,还分什么君臣。”
他将水碗递回,目光落在车外的残兵身上——有的士兵断了右腿,正用长刀撑着地面,帮着搬运尸体;有的士兵中了箭,箭簇仍插在肩头,却仍在清点战场痕迹。
谢渊掀开车帘,见萧桓脸色苍白,忙道:“陛下,此地不宜久留,瓦剌若得知镇刑司伏兵败亡,恐会派更多骑兵搜山。
臣已令岳谦率京营在前开路,往西南的宣府卫据点转移,那里有粮饷与军医。”
萧桓点头,扶着车壁起身,却因体力不支,踉跄了一下,谢渊连忙扶住他:“陛下保重龙体,臣定护您安全抵达据点。”
萧桓苦笑:“朕这龙体,倒让你们这些忠勇将士受累了。
方才厮杀,又折了多少弟兄?”
谢渊垂:“回陛下,阵亡十二人,重伤七人,轻伤不计其数。”
萧桓闭上眼,泪水滑落:“都是朕的错,若不是朕轻信内奸,也不会让弟兄们白白牺牲。”
转移队伍刚启程,玄夜卫哨探便策马奔来,翻身下马时险些栽倒,甲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