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语
《大吴卫所志?将略篇》载:“谢渊治军,重恩义、严号令,其部将多忠勇,虽残兵疲卒,遇君有难,必赴汤蹈火。”
德佑年间落马坡之变,帝萧桓失踪,谢渊令宣府卫参将——其旧部,率亲卫与宣府卫残兵寻帝。
参将领残卒携伤、冒瘴雾入密林,于腐叶下见暗红血迹,此迹却非单纯引路之标:箭簇带诏狱署模糊印记,令牌为玄夜卫伪造符,每一处线索皆似“引君入瓮”
之局。
今唯述参将寻帝半日始末,不涉前因后果,以腐叶腥、血迹疑、人心诡织就悬疑,为后续救驾留待勘破之隙。
残甲披霜入瘴岑,腐叶凝斑辨谜深。
风嘶异响疑奸踪,未遑轻语路千岑。
瘴林觅帝辨疑岑,血痕隐墨藏奸根。
莫笑残师无壮志,刀锋直破内奸门。
清晨的瘴雾如墨浸纱,落马坡西的密林边缘,三十余名残兵列成松散的队伍,甲胄多有破损——有的士兵用粗布条缠裹着断臂,血渍透过布条渗成暗褐;箭伤未愈者肩头隆起,稍动便牵扯得眉头紧蹙。
宣府卫参将立于队前,手中长刀拄在地上,刀刃缺口嵌着的瓦剌兵血肉已干结,昨夜亲卫断后之战的刀伤仍在左臂隐隐作痛,每提气说话,便牵扯得肋下紧。
“弟兄们,”
参将的声音沙哑如磨铁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“谢太保有令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。
便是将这片林子的腐叶翻遍,也要寻到陛下踪迹!”
残兵中,亲卫小校捂着肋下伤口,咳嗽着上前一步,甲胄碰撞声在死寂的林间格外刺耳:“参将大人,弟兄们都愿效死,只是这林子瘴气浓得能吞了人,我们只三十余众,分路搜怕是……”
话未说完,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鸦鸣打断,三只黑鸦从头顶的枯枝上掠过,粪便砸在一名士兵的甲胄上,溅起细小的血点——那是昨日未擦净的战血。
参将抬手止住小校的话,从怀中摸出一张叠得整齐的舆图,展开时指尖因用力而泛白:“谢太保临行前手绘的舆图,标注得明白——陛下若突围,必往西北走,那里有废弃驿道通宣府卫,是唯一安全路。
分三组,每组十余人,沿西北搜,以三长两短哨声为号,见着龙袍纤维、马蹄宽印,立刻汇合。”
刚要分组,宣府卫千户忽然上前一步,吊在胸前的右臂绷带晃了晃,似是刻意引人注意:“参将大人,西北是瓦剌散兵常窜的地界,昨日还有探兵回报说见着狼牙旗,我们这点残兵,遇着敌兵怕是连报信的机会都没有。
不如往东南走?那里有玄夜卫哨探据点,或许能寻着陛下的踪迹,也安全些。”
参将抬眼扫过千户的绷带——缠绕得过于整齐,边缘甚至还压着褶皱,不似仓促包扎的伤处,再看千户脚下的靴底,沾着的竟是东南方向特有的红土,而非昨夜突围时的黑泥。
“千户倒是清楚东南的情况,”
参将的声音冷了几分,“只是玄夜卫北司昨日已传急报,东南据点三日前便被瓦剌端了,尸都还挂在据点的旗杆上。
你这‘安全’,是哪来的消息?”
宣府卫千户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,忙低下头,手指绞着甲胄的系带:“是……是属下听小兵闲聊说的,不知是假消息。”
亲卫小校立刻接话:“参将大人,‘踏雪’的蹄铁比寻常战马宽半指,蹄印边缘还有工部特制的防滑纹,属下随陛下巡边三年,绝不会认错!
就算遇着瓦剌散兵,我们拼着命也能护着线索走!”
参将点头,目光重新落回舆图:“按原计划分三组,千户带一组走左路,亲卫小校随我走中路,余下人走右路。
记住,见着任何异常——哪怕是半片明黄色布屑,都要吹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