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就觉冰凉的铁意顺着指缝钻进来——这刀是上月父亲亲手为他系在腰间的,说“刃在人在,守土便是守家”
。
他没顾上披甲,攥着刀就冲出营帐,靴底踩过结霜的地面,出“咯吱”
的脆响。
黑暗里,万余瓦剌骑兵举着的火把像一条烧红的铁鞭,从京郊方向抽过来,马蹄踏在冻土上的震动顺着桥板传过来,震得他心口慌。
最前排的胡兵肩上扛着短铳,枪管还冒着烟,腰间的火油桶碰撞着,出“哐当”
的闷响。
“列阵!
火铳手压前!”
谢勉的嘶吼劈碎夜色,嗓子里像卡着沙砾——三百亲兵里,有一半是跟他从京营出来的兄弟,五百乡勇多是京郊的农户,手里握着的锄头还沾着泥土,可此刻都攥得死紧,没人后退一步。
瓦剌兵离桥五十步时,短铳声密集得像炸雷,“砰砰砰”
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。
一颗铅弹擦着谢勉的耳尖飞过,灼热的气流燎得他耳廓麻,身后的朽木栅“咔嚓”
一声崩裂,碎木片溅在他脸颊上,划出一道血痕,火辣辣地疼。
另一颗铅弹结结实实地砸在他左肩,铅弹穿透青布战袍,钻进肉里的瞬间,他觉得像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,滚烫的血顺着肩窝往下淌,很快浸透了战袍,贴在皮肤上又冷又黏。
“校尉!
我帮您裹伤!”
陈武扑过来,手里攥着块撕烂的战袍布条,却被谢勉一把推开。
他咬着牙,左手死死按住伤口,指缝里很快渗满了血,右手挥刀迎上冲近的胡兵——那胡兵刚踏上桥板,弯刀就劈了过来,谢勉侧身躲开,环刀从下往上撩,正好劈中对方的咽喉。
鲜血喷溅在他脸上,温热的液体顺着下颌往下滴,他没功夫擦,又转向第二个胡兵。
瓦剌副将巴图的吼声从阵后传来,胡兵像疯了似的往桥上涌。
有的踩着朽木碎片往前冲,有的举着短铳往人群里射,还有个胡兵抱着火油桶往桥板上扔,火油泼在陈武的战袍上,瞬间燃起大火。
陈武惨叫着滚在地上,却仍伸手抓住一个胡兵的腿,嘶吼着“校尉快砍!”
谢勉眼眶通红,刀光一闪,胡兵的人头滚落在地,可陈武的后背已经烧得焦黑,没了声息。
谢勉的环刀砍倒第三个胡兵时,右腿突然一麻——一支狼牙箭穿透了他的裤管,箭镞深深扎进小腿骨,他踉跄着单膝跪地,低头看见箭杆还在微微颤抖,鲜血顺着裤管往下淌,在桥板上积成一小滩暗红的水洼。
“校尉!”
李老栓拄着锄头扑过来,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射向谢勉的箭,箭镞从老人的后背穿进,前胸穿出,带着血珠钉在桥栏上。
老栓闷哼一声,倒在谢勉怀里,手里还攥着半块干饼——那是今早老栓塞给他的,说“校尉年轻,得多吃点”
。
谢勉抱着老栓渐渐变冷的身体,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下来,砸在老人的头上。
他把老栓轻轻放在桥边,捡起那把磨得亮的锄头,递给身边的乡勇赵二,“拿着,替老栓杀贼”
。
然后他用刀鞘撑着地面,一点点站起来,右腿的疼痛钻心,每走一步都像有刀子在骨头里搅,可他还是往桥中间挪——那里是桥的咽喉,只要守住,胡兵就过不了河。
天快亮时,谢勉的环刀已经卷了刃,刃口上崩出了七八个缺口,每砍一刀都能听见“咯吱”
的钝响。
身上的伤口添到了三处:左肩的铳伤化脓了,黏糊糊的疼;右腿的箭伤被反复拉扯,箭杆早就断了,箭头还留在骨头上;肋骨下又添了个弹孔,每喘一口气都像有针在扎。
他靠在桥栏上,眼前阵阵黑,却仍死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