扑过来按住他的伤口,指尖触到倒钩上的锯齿,突然想起表舅张禄常摩挲的那把锥子。
"
是透甲锥"
他的声音紧,撕下战袍包扎时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谢渊疼得额头冒汗,却笑了笑:"
这下信了?城里的鬼比城外的狼厉害。
"
血珠顺着蒋贵的指缝往下淌,滴在两人脚边的血洼里,晕成朵扭曲的花。
"
左贤王往东门逃了!
"
马坤的吼声带着惊惶。
蒋贵抬头,看见晨雾中闪过的狼旗正往东门飘——那里由京营副将孙谦驻守,此人是魏王乳母的侄子,李谟案时靠着蒋贵的保举才没被牵连。
他突然拔刀出鞘,刀刃在雾里闪着冷光:"
追!
"
身后的京营士兵愣了愣,这还是蒋将军第一次对"
自己人"
的防区如此果决。
酉时的东门早已成了血窟。
左贤王的亲卫挥舞着弯刀,将京营士兵的尸体堆成掩体,孙谦竟站在箭楼上喊:"
放箭!
别让乱兵冲散了阵型!
"
羽箭掠过混战的人群,不少吴兵被射穿了后背,惨叫声里混着北元兵的狞笑。
谢渊正欲喝止,却见蒋贵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,刀光劈落时,孙谦的人头滚落在地,盔缨上的红绸沾满了自己的血。
"
通敌者,我先斩后奏!
"
蒋贵的吼声震得城砖颤。
他一脚踹开孙谦的尸身,露出箭楼里藏着的北元信使——那人怀里还揣着孙谦刚写的密信,墨迹未干的"
献城"
二字被血溅得涨。
周围的京营士兵突然跪倒一片,甲胄撞地的声响里,有人哭出声:"
将军,我们早想动手了!
"
夕阳把城墙的影子拉成道血河,蒋贵扶着谢渊靠在箭楼的断柱上。
他的鱼鳞甲沾着孙谦的血,与谢渊血衣相碰时,出细碎的甲叶碰撞声,像在诉说两个阵营的冰释。
远处传来銮驾的金铃声,玄夜卫的玄色旗帜在暮色里起伏,萧桓的龙旗正穿过硝烟,旗面的金线在残阳下闪着冷光——皇帝终究是亲自来了,带着他那方沾血的朱印。
十六日辰时,钟楼的断梁上还挂着北元的狼旗。
萧桓踩着砖缝里的血痂往上走,每一步都陷进半凝固的血里,出黏腻的声响。
谢渊捧着账册跪在阶下,牛皮封面的"
岳"
字已被血浸透,里面夹着的秘道图上,七处红点旁都标着内鬼的姓名,张禄、孙谦、刘钊墨迹与血痕交织成网。
"
斩北元兵万余,擒内鬼十九人。
"
谢渊的声音带着伤后的沙哑,左肩的绷带又渗出了血。
蒋贵突然扯开衣襟,露出贴身藏着的刘钊密函,纸页边角被汗渍浸得卷,"
臣失察,容留奸党,请陛下治罪。
"
他的额头抵着带血的砖地,能闻到下面渗透的血腥味——那是岳峰和三千边军的血。
萧桓没看密函,只指着钟楼断裂的横梁:"
把这些账册刻上去。
"
晨风卷着纸灰从他袖间掠过,落在十字街口的尸堆上,那些未及收敛的吴兵尸体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。
"
让后人看看,"
皇帝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,"
破城易,破心里的鬼最难。
"
阳光爬上钟楼的刻痕时,玄夜卫正往梁上钉账册的拓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