士共生死,有违此誓,天诛地灭。”
“陛下!”
坛下突然响起齐整的呼喊,声浪撞在鼎上,震得烟灰簌簌往下掉。
沈炼按着腰间的剑,甲叶碰撞的脆响里带着哽咽:“臣等愿随陛下出征!”
他身后的将士们齐刷刷地单膝跪地,甲胄砸在青石板上的声响,比任何誓言都更响亮。
誓文被投入祭天鼎时,火苗猛地窜起三尺高。
萧桓看着自己的字迹在火中卷曲、变黑,最后化作灰烬,混着松木的烟一起升向天空。
有火星溅在他的手背上,烫出细小的红痕,他却没缩手——这点疼,比起岳峰身上的七支箭,比起镇刑司地牢里的冤魂,算得了什么?
“传朕旨意。”
他转身望向坛下,兜鍪的红缨在风里颤动,“罪己诏昭告天下,凡李嵩党羽,无论官阶高低,一律严惩。
大同卫死难将士,皆追封谥号,家眷由国库赡养。”
说到最后,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,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,“告诉边地百姓,朕来迟了。”
坛下的山呼海啸般的“万岁”
里,萧桓走下高台。
兜鍪的边缘磕碰到甲胄,出清脆的响,那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威仪,却多了些沉甸甸的东西。
他看见沈炼正将岳峰的旧刀递过来,刀鞘上的蟠螭纹被摩挲得亮,刀柄还留着老将军的体温。
“陛下,该出了。”
沈炼的声音里带着坚定。
萧桓接过刀,刀柄的温度顺着掌心蔓延开来,暖得他眼眶热。
远处的军营里,战马开始嘶鸣,刀枪碰撞的脆响汇成洪流,与坛顶的风声、鼎里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,像悲壮的歌。
风卷着誓文的灰烬往西北飘,越过皇城的宫墙,越过层叠的关隘,朝着大同卫的方向飞去。
萧桓翻身上马,兜鍪的红缨在晨光里格外鲜亮,像团燃烧的火。
他知道,这一路不会平坦,甚至可能再也回不了这皇城,但当马蹄踏过祭天坛的石阶时,他忽然觉得,自己的脊梁从未如此挺直过。
坛顶的龙旗还在猎猎作响,斗柄星的光芒渐渐隐入晨光。
有个拾阶而上的老臣,看见鼎边的灰烬里,还留着半片未烧尽的麻纸,上面的“罪”
字被火烤得焦,却依旧清晰,像个刻在心上的印记。
祭天誓文
维德佑十四年,岁在庚子,暮春之初,帝萧桓谨以太牢之礼,敢昭告于皇天上帝、列祖列宗:
朕躬不德,临御十载,昏聩失察,祸及万方。
初信奸佞李嵩之谗,惑于缇骑构陷之词,视岳峰血书为妄言,弃边军急报如敝屣。
致黑松林五千忠魂,曝骨于寒沙;大同卫三万将士,饮恨于孤城。
城郭崩颓,黎民涂炭,白骨露于野,千里无鸡鸣。
此非北元之凶,实朕之罪也!
今捧岳峰旧盔,其内衬汗血犹存;展边将残书,其字间血泪未干。
镇刑司狱底,冤魂夜哭;紫宸殿阶前,铜驼泣露。
朕夜不能寐,食不下咽,抚躬自省,痛彻心扉。
兹于祭天坛前,免冠卸冕,易以兜鍪,誓曰:
一愿亲赴朔方,与将士共甘苦。
剑指狼山,必破胡帐;马踏燕云,誓复疆土。
不荡妖氛,无还銮舆。
二愿尽诛奸党,以谢天下。
李嵩之流,枭西市;缇骑爪牙,籍没其家。
凡构陷忠良者,虽远必戮。
三愿厚恤死难,以安英灵。
为岳峰建祠,塑死士之像;给遗孤廪食,续忠魂之脉。
勒石纪功,使英名垂于竹帛。
四愿昭雪冤案,以正国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