毛,像是被无数双贪婪的手摩挲过。
“说起岳峰,”
李嵩捻着胡须,目光扫过众人,“镇刑司的案子结了,他那点家产,够咱们分半年的。”
他指尖在案上敲了敲,“只是那几个亲卒骨头硬,打了三日还不肯招,倒是连累了不少军需账目……”
“大人放心。”
张谦凑近了些,压低的声音里裹着阴狠,“我已让人把账册改了,就说岳峰私吞粮草,通敌叛国——死无对证的事,还不是咱们说了算?”
他说着往账房先生那边瞟了眼,先生立刻会意,往账册上添了笔“岳峰贪墨银两万两”
,朱砂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洞,像只窥伺的眼。
酒过三巡,众人的话渐渐露了骨。
有个富商模样的人掏出张银票,往李嵩手里塞:“大人,那批从边军手里扣下的粮草,我已换成了药材,转手就能赚三成……”
李嵩捏着银票的边角,那纸张出细微的脆响,像极了饿殍的骨头被踩碎的声音。
“法不责众嘛。”
刘三儿喝得满脸通红,解开衣襟露出油光的肚皮,“就算将来查起来,咱们这么多人,难道还能个个砍头?最多……最多是削职为民,有这些银子,在哪儿不能快活?”
他说着拍了拍腰间的钱袋,银锭碰撞的声响里,仿佛能听见边关将士啃冻麦饼的咯吱声。
西厢房的窗棂后,谢御史的指甲深深抠进木缝里。
他借着暮色藏在廊柱的阴影里,身上的青布袍子沾着草屑——为了混进这园子,他跟着送菜的小厮在柴房蹲了两个时辰。
正厅里的笑谑像针一样扎进耳朵,他攥着袖中的油纸包,里面是刚从账房偷出来的账册残页,纸角被汗水浸得潮,上面的朱砂数字却刺眼得很。
有个缇骑提着灯笼从廊下经过,灯光扫过谢御史藏身的窗棂,他立刻屏住呼吸,看着那灯笼上的“镇刑司”
三个字晃悠悠远去。
方才刘三儿说“血溅三丈”
时,他的眼前突然闪过三年前——那时他还在大同卫当推官,岳峰冒雪给他送过一件棉袍,袍子的针脚歪歪扭扭,是老夫人亲手缝的。
“听说谢御史最近总往都察院跑?”
正厅里突然提到他的名字,谢御史的心猛地一缩。
李嵩的声音带着笑意,却像淬了毒的冰锥:“那老东西想翻案?也不看看这晚翠园里,坐着多少他惹不起的人。”
张谦跟着笑:“给他个胆子,也不敢动咱们一根头——除非他想尝尝镇刑司的夹棍!”
谢御史的指尖在袖中颤抖,摸到了藏在里面的火折子。
他来时就想好了,若能偷到全本账册,便一把火烧了这肮脏的园子,哪怕同归于尽。
可此刻听着里面的笑闹,他突然改了主意——他要活着出去,要把这些人的嘴脸,连同这账册上的血字,一起呈到御前。
暮色彻底沉了下来,园子里的灯更亮了。
正厅的酒令还在继续,这次押的是“沙”
字,有人喊“北境沙场埋忠骨”
,立刻有人接“忠骨不如银子花”
,哄笑声震得窗纸颤。
谢御史悄悄往后退,靴底踩过片枯叶,出细微的声响,惊得廊下的夜鹭扑棱棱飞起,翅膀扫过他的帽檐,带起的风里裹着浓重的酒气。
他顺着墙根往园门挪,经过假山时,看见石缝里藏着条青蛇,蛇信子吐得飞快,正盯着正厅的方向。
谢御史突然想起那句老话——蛇虫虽毒,却不如人心。
这晚翠园里的豺狼们以为藏得严实,却不知暗处早有无数双眼睛盯着,有他的,有这园子里的蛇,还有那些埋在北境沙地里的忠魂。
出园门时,暮霞已经褪尽,天边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