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岳峰看着那砚台,突然想起父亲岳忠泰——泰昌三年,父亲守阳和口,城破前也是这样,用最后一碗血水写了绝笔,后来那封血书被供奉在忠烈祠。
"
水太淡了。
"
岳峰拿起身边的佩刀,刀刃在残阳下闪着寒光。
周显猛地按住他的手:"
指挥!
不可!
"
"
无妨。
"
岳峰推开他的手,刀刃在左手无名指根一划,血珠立刻涌了出来。
他将手指按在宣纸上,血晕迅漫开,像一朵凄厉的花。
"
这样写,陛下才能看清。
"
血珠一滴滴落在宣纸上,晕成一个个暗红的点。
岳峰用右手握着笔,左手的血顺着手腕流进袖口,他却浑然不觉。
周显跪在旁边,眼泪混着脸上的灰往下掉,不敢出声。
"
大同将破,臣死无憾"
岳峰一字一顿地写,血字在淡墨上格外刺目。
他想起镇刑司李谟被擒前的话,想起兵部那些扣下的粮饷,想起京营援兵莫名的覆没——这一切,都不是北元造成的。
"
唯恨奸未除,致将士枉死"
写到"
奸"
字时,他的手猛地一顿,血滴在纸上,积成一个小小的血洼。
他想起李德全在宫里的权势,想起徐文良在朝堂上的谄媚,这些人,才是比北元更可怕的敌人。
"
臣父岳忠泰,泰昌三年殉国于阳和口"
笔尖顿了顿,血字有些模糊。
父亲死的时候,他才十五岁,如今自己也走到了这一步。
父子两代,守着同一片土地,死在同一个地方,或许这就是宿命。
"
今臣步其后尘,愿陛下明察"
最后一个"
察"
字,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写下去的,血已经流得差不多了,字迹歪歪扭扭,像个踉跄的人影。
写完,他将笔一扔,纸页上的血字渐渐凝固,散出淡淡的腥气。
"
周显,"
岳峰将血书折好,塞进周显怀里,"
你带着这封血书,从东门的狗洞钻出去。
那里是北元防备最松的地方,也是缇骑没注意的地方。
"
周显猛地磕头:"
指挥!
要走一起走!
我留下陪您!
"
"
傻话。
"
岳峰扶起他,替他擦掉脸上的泪,"
我是主将,城在人在。
你不一样,你要把这封血书送到陛下手里,让他看看,是谁害死了大同卫的弟兄。
"
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,上面刻着"
岳"
字,"
拿着这个,到了宣府卫,找谢渊大人,他会帮你。
"
黎明,周显揣着血书,混在几个伤兵里,慢慢挪到东门。
城根下果然有个狗洞,是当年修城时没填实的,仅容一人匍匐通过。
北元的士兵在远处巡逻,火把的光忽明忽暗。
"
显哥,多保重。
"
一个伤兵拍了拍他的肩,"
我们替你挡着,你快跑。
"
周显咬咬牙,趴在地上,往狗洞钻。
泥土刮着他的脸,血书被他紧紧按在胸口,生怕弄皱了。
刚钻出洞,就听到城上传来厮杀声——伤兵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