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批注,被先帝用朱笔圈了三道,墨迹深透纸背,像三道未愈的伤疤,在烛火下泛着陈旧的腥气。
他忽然想起元兴帝诛杀辽东总兵的旧事——那位将军也是战功赫赫,只因玄夜卫指挥使是他同乡,便落得个"
结党"
的罪名。
"
沈毅是岳峰旧部吧?"
萧桓突然开口,声音平淡得像殿角那尊青铜甪端,听不出波澜。
李德全手一抖,锡托里的茶盏晃出细响,茶沫子溅在明黄的案布上,随即躬身回话:"
宣德三年,沈毅在宣府卫当百户时,确是岳总兵一手提拔的。
那年北元夜袭,他替岳峰挡过流矢,肩胛骨上留了个窟窿,至今阴雨天还疼,每年都要岳将军送的药膏才压得住。
"
萧桓的指尖在供词边缘划出浅痕,麻纸起了层毛边。
原来如此——玄夜卫的证,未必干净。
他忽然想起上月岳峰递的军报,字里行间总带着股沙场的糙气,"
虏"
字多写了一撇,"
粮"
字少了点,哪像这供词,字字都透着书房里的规整,连"
谟"
字的竖钩都挑得一丝不苟。
李嵩在文华殿偏室候旨,檀香熏得空气闷,混着他袖中密报的桑皮纸味。
那纸边缘被体温焐得潮,上面"
沈毅本月往宣府卫送过三批军械,账册注军需,实多送五百副甲胄"
的字迹,是用掺了烟墨的朱砂写的,见光即显。
听见萧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李嵩故意屈肘撞了下案几,密报"
啪"
地掉在地上,他慌忙去拾时,恰好露出"
岳峰私扩军备"
的朱批标题,指节却"
不慎"
压住了更关键的"
李谟姐夫挪用军饷"
字样。
地砖冰凉透过袍角传来,他能感觉到萧桓的目光落在纸页上,像带着钩子。
"
辅在看什么?"
萧桓的目光扫过密报,李嵩立刻伏地,袍角扫起地上的尘埃,呛得他低咳两声:"
臣不敢欺瞒陛下,此乃镇刑司查得的异动——岳峰趁焚仓案闹大,正暗中调兵遣将,宣府卫的烽火台昨夜多燃了三炷狼烟,恐恐有不臣之心。
"
他偷瞥萧桓的下颌线,见那道弧度没松,又补了句,"
张二狗供词虽看似无错,可玄夜卫受岳峰节制,难保没有屈打成招之举。
"
萧桓想起三年前秋猎,围场里惊起的猛虎扑向皇子时,岳峰一箭射穿虎眼,箭羽还在虎头上颤,他却转身将弓塞给身边的小校尉,笑着说"
是这小子眼疾手快"
。
那时只觉其忠谨,如今想来,倒像是刻意收揽人心的手段。
"
你觉得,岳峰若要构陷李谟,需多少人手?"
李嵩叩的动作又快又急,额角磕出红印:"
玄夜卫在宣府卫有缇骑三百,半数是岳峰带出来的旧部,足够了。
"
话音未落,殿外传来风卷窗纸的响,像有人在暗处偷听。
谢渊在左顺门拦下李德全时,朔风正卷着雪沫子往衣领里钻,冻得他鼻尖红。
见老太监捧着岳峰的奏疏,明黄封皮上已积了层灰,边角被手指摩挲得毛,露出底下的"
宣府卫"
暗纹。
"
陛下看了吗?"
谢渊的声音紧,奏疏里附着江南织造局的火油账,每笔采买记录都指向李谟的姐夫,连船运的水脚银子都记在镇刑司的账上,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