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证中的铁证。
他指尖掐着账册边缘,几乎要将那纸捏碎。
李德全叹口气,将奏疏塞回他怀里,暖炉的热气透过袖口传过来,却暖不了那纸冰凉的账册:"
陛下说北元正犯境,这时候查案,会寒了边军的心,让让您别再提了。
"
谢渊的指节捏得白,寒心?真正寒心的是岳峰——他守着粮尽的宣府卫,将士们嚼着掺雪的麦饼,甲胄里结着冰碴,还要被京里疑心构陷同僚。
风灌进袍袖,像灌了桶冰水,从里凉到外。
周立仁抱着卷宗从旁走过,低声道:"
李辅昨晚递了密折,说岳峰借焚仓案削镇刑司权,是想学魏王萧烈。
"
谢渊猛地抬头,檐角冰棱恰好坠落,砸在石阶上碎成齑粉。
魏王萧烈以"
清君侧"
为名谋反的旧事,是刻在萧桓骨头上的忌讳,谁提谁就是往刀尖上撞。
他望着宫门处那道紧闭的朱漆,忽然觉得这宫墙比宣府卫的冰天雪地还要冷——那里的冷能靠铠甲挡,这里的冷却能钻进骨头缝里。
片尾
《大吴史?边镇志》载:"
德佑十四年,北元夜狼部围攻宣府卫三月,粮尽退军。
时西城楼积雪深三尺,岳峰率残兵修补粮仓,焦土中竟寻得未焚麦种三斗,亲播于卫外荒田。
帝萧桓欲重审焚仓案,命玄夜卫取张二狗案卷。
沈毅回奏张二狗已于九月病卒于镇刑司地牢,尸身已焚,查其死因,镇刑司呈暴疾,玄夜卫验肋骨折断七处,终无定论。
李嵩复奏火油账册、蜡丸密信皆存镇刑司,今夏雨水渗漏,字迹尽毁,并举岳峰私播麦种,恐有拥兵自守之心。
帝默然,终下边镇初定,不宜再扰之旨,焚仓案遂罢。
次年春,李谟以协查不力流放辽东,行前乞见岳峰,不许。
岳峰仍守宣府,每朔望登西城楼,必北望京城,袖中藏麦种一袋,乃焦土所拾者。
"
卷尾
萧桓的"
不信"
,从来不是简单的昏聩。
当玄夜卫的铁证摆在御案,他指尖摩挲的不仅是蜡丸残片,更是元兴帝遗留的《驭边策》——那册蓝布封皮的旧书里,"
边将权重必生乱"
的朱批被先帝指甲划得亮。
他压下案子的那个雪夜,李德全在暖阁角落现撕碎的纸团,拼凑起来是"
若岳峰真反,宣府卫三日可破京师"
的字迹,墨迹里还沾着帝王指节的血痕。
帝王的权衡,从来在江山与人心间走钢丝。
元兴帝削魏王萧烈兵权时,何尝不知其冤?可比起"
可能的反"
,"
必然的稳"
永远更重。
萧桓看着宣府卫送来的麦种,那粒粒焦黑的种子在锦盒里躺着,像在嘲笑他的猜忌——可他更怕这双手既能播麦,亦能举刀。
镇刑司与玄夜卫的角力,不过是他掌心的两颗棋子,哪颗重了,便往另一边挪挪,至于棋子上的血痕,从来是帝王术里该有的斑驳。
谢渊在刑部值房焚尽案宗时,火星溅在"
火油采购"
四字上。
他想起那年冬,岳峰差人送宣府新麦至京,麦袋里藏着张字条:"
臣守的是城,不是陛下的疑。
"
那时他才懂,有些裂痕一旦刻在君臣之间,纵是金汤也填不平。
沈毅后来告老还乡,临终前对子孙说:"
玄夜卫的刀能斩凶犯,斩不了帝王心里的鬼。
"
宣府卫的老卒们还记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