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才掀帘而入,怀里揣着的麻纸被体温焐得潮,"
玄夜卫的线人送消息来了。
"
他将麻纸展开在案上,玄夜卫特有的水纹印在烛火下泛着暗蓝,字迹是谢渊的亲笔:"
李嵩于左顺门言备用兵乃国之根本,岳峰借补防之名行扩军之实,帝意微动。
"
岳峰的指节猛地攥紧,奏疏边角被捏出褶皱,他忽然想起晨间翻出的《元兴帝实录》,忙从案头堆里抽出那册泛黄的线装书,书页间还夹着去年抄录的《北征军制考》。
"
你看这个。
"
岳峰翻开实录卷二十七,指着用朱砂圈出的段落,声音因激动而颤:"
元兴十二年北征,永清卫总兵邱福奏鞑靼异动,请调备用兵三千,先帝当日即批边镇急务,不拘常制,调毕补奏。
"
他又翻到卷三十一,"
还有这里,元兴十四年,阳和卫遇袭,总兵官王通未及奏请先调备用兵,先帝不仅不罪,反赞临机决断,有大将风!
"
狼毫笔被他往砚台上一掷,墨汁溅在奏疏上,晕开"
北元夜狼部"
五个字,像泼了滩血。
"
祖宗家法写得明明白白,备用兵隶属五军都督府,边镇总兵有紧急调遣权!
"
他指着帐外的风雪,"
可如今呢?镇刑司一个缇骑都能插手兵事,先帝定下的规矩,在他们眼里竟成了废纸!
"
周平的咳嗽声又起,他望着案上的《元兴帝实录》,封皮上"
御制"
二字已被磨得模糊:"
将军,谢尚书还说,李嵩让翰林院编修改了《军制考》,把紧急调遣权改成了需经中枢核准"
奏疏写至深夜,帐外的刁斗敲过三响,每一声都像砸在岳峰心上。
他在"
备用兵"
三字下画了道粗线,旁注密密麻麻写了半页:"
案《元兴帝实录》卷二十七载:凡边镇遇急,总兵官可便宜调遣备用兵,事后三日内补奏,五军都督府不得阻挠。
又卷三十一云:兵者,诡道也,稍纵即逝,若事事请旨,恐误战机。
——此皆先帝亲批,臣不敢妄议,唯盼圣上念及祖制,援兵。
"
案头堆着的塘报越来越厚,最上面那份用红笔圈着的"
夜狼部增兵三千,距宣府卫仅百里"
,墨迹新得亮,是今早刚送到的。
岳峰将《元兴帝实录》压在塘报上,仿佛这样就能压住心头的焦躁。
"
将军,要不咱私下调吧?"
周平突然开口,手指绞着甲叶上的绳子,指节泛白,"
阳和卫的都指挥是您旧部,他那里有两千备用兵,只要您一句话,今夜就能到"
岳峰猛地抬头,烛火在他眼底烧出两团火,映得《元兴帝实录》上的"
忠"
字格外刺眼:"
你想让我成第二个萧烈?"
当年魏王萧烈私调边兵,至今仍是《大吴史》里"
边将跋扈"
的典型,李嵩那群人正等着抓这个把柄。
他摸出元兴帝赐的佩刀,刀鞘上"
忠勇"
二字被摩挲得亮,"
我大吴的兵,调兵有祖制,行军有军法,不能坏了规矩。
"
帐外突然传来喧哗,夹杂着马鞭抽打的脆响。
岳峰掀帘而出,寒风裹着雪灌进领口,冻得他一哆嗦。
只见镇刑司的缇骑正围着个老卒,刘显手里的马鞭蘸了雪水,抽在老卒背上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