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语
《大吴史?食货志》载:"
德佑十三年腊月,朔州粮仓火起,焚粮七万石、草廿万束。
守将张承祖奏夜巡误触火种,镇刑司千户李谟附奏边军自焚劫粮,帝令玄夜卫按察。
然玄夜卫指挥使受李嵩密令,竟以风大难查结案。
时大同卫粮尽,此仓为唯一后路,焚后三日,边军始知绝粮,哭声震塞北。
"
朔雪吞城骨未寒,粮仓烈焰照天残。
朱门酒肉熏心黑,白骨堆中吏自欢。
密诏半焚藏罪证,长刀暗指护贪官。
谁怜边卒吞冰屑,犹望京师雪化难。
朔州粮仓的雪比往年更沉,压得仓顶的青瓦吱呀作响。
守将张承祖攥着镇刑司送来的密信,指腹在"
焚仓后即迁大同卫同知"
的字样上反复摩挲。
仓墙根的雪被踩出两行深印,那是昨夜李谟的亲信刘显带来的三十名缇骑,此刻正躲在囤粮的廒间里,靴底沾着的桐油味混着麦香,在冷空气中凝成股诡异的甜腻。
"
将军,真要烧?"
粮官赵德全抱着账册抖,册上"
元兴帝七年定:朔州仓为九边后备,失一升者斩"
的朱批还泛着潮气。
他望着西廒那些贴着"
大同卫专供"
封条的粮囤,封条上的朱砂是永熙帝年间的制式,边角已被岁月磨得灰,"
这仓从神武年立到现在,经了三朝,烧了就是掘国本啊!
"
张承祖猛地将密信按进炭盆,火星舔着桑皮纸,映出他颈间那道镇刑司特有的刺青——一朵半开的罂粟,是李谟党羽的记号。
"
国本?"
他冷笑一声,往手炉里添了块银骨炭,"
李大人说了,岳峰才是掘国本的人。
烧了这仓,就说他为逼宫故意断粮,圣上必疑之。
"
炭盆里的纸灰被风卷起来,落在账册上那行"
腊月廿四起运大同"
的字迹上,像层薄雪。
赵德全突然跪地,账册摔在地上,露出夹在里面的军报:"
昨日岳将军派来的人还说,大同卫只剩三日粮了!
这仓粮是他们的救命草啊!
"
他指着东墙那排木牌,每块牌上都刻着囤粮的来源,"
这块永熙十年漕运,是先帝特批的陈粮,留着备荒的;那块德佑八年民捐,是朔州百姓勒紧裤腰带缴的将军,您不能"
张承祖一脚踹翻炭盆,滚烫的炭粒溅在赵德全手背上。
"
再多嘴,就按通敌办你!
"
他从靴筒里抽出把短刀,刀鞘上镶着镇刑司的银质狼头,"
刘千户带的人就在廒间,你想让他们把你全家送诏狱署?"
窗外突然传来缇骑的暗号——三短一长的马蹄声,张承祖攥紧刀把,"
动手吧,亥时三刻,风向正好往南,能烧得干净。
"
亥时的朔风裹着雪粒,像无数把小刀刮过仓墙。
刘显带着缇骑在粮囤间穿梭,往麻袋里泼的不是寻常火油,而是镇刑司特配的"
燃膏"
——掺了硝石的桐油,遇雪即爆,燃后不留痕迹。
他摸出怀表,表壳是李谟赏的鎏金款,指针指向亥时二刻,比约定早了一刻。
"
千户,西廒有玄夜卫的人!
"
一个缇骑突然拽住他的袖管,往阴影里指。
月光下,两个穿皂衣的身影正贴着粮囤巡查,腰间的玄夜卫腰牌在雪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