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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敬之望着那枝断梅,突然想起二十年前,他中进士时,父亲教他"
宁鸣而死,不默而生"
。
那时的雪,好像也下得这么大,只是那时的他,还不懂有些鸣,会连累阖家性命。
谢渊在兵部值房里砸了茶碗。
碎片溅在《永熙帝军律》上,书页里夹着的大同卫地图,西墙缺口处被他圈了个红圈,墨迹晕开像滩血。
"
大人,张敬之的儿子被镇刑司扣在诏狱署了。
"
亲随捧着账册进来,声音颤,"
这是从镇刑司线人那得来的,张显贪了三千石粮,李嵩说只要张尚书劾岳峰,就改成监守自盗,杖三十。
"
谢渊捏着账册的手在抖,纸页上"
张显"
的名字被指腹磨得起毛。
他想起张敬之当年弹劾魏党时,被打断肋骨仍骂不绝口,那时的风骨,竟被一把亲情的软刀子磨平了。
"
备马。
"
谢渊抓起朝服,"
去玄夜卫衙门,找沈毅的同僚,看看能不能从诏狱署劫出张显——只要张显能开口,张敬之定会翻供!
"
亲随愣住了:"
大人,劫诏狱署是死罪!
"
"
总比眼睁睁看着岳峰被冤死强。
"
谢渊的靴底在雪地里踏出深痕,"
当年元兴帝说,文官不爱钱,武官不怕死,天下太平。
现在武官在边地冻毙,文官被奸佞胁迫,这太平,是用骨头堆的!
"
镇刑司的缇骑在张府外守了三圈,火把照得门楣上"
忠勤世笃"
的匾额泛着红光。
张敬之坐在书房,看儿子张显的幼时手书,那歪扭的"
爹爹是清官"
五个字,被他摩挲得亮。
"
老爷,谢尚书派人送来了这个。
"
老管家捧着个锦盒进来,盒里是半枚玉印,刻着"
张氏家祠"
,另一半在张显身上。
"
谢大人说,只要老爷肯翻供,他愿以兵部尚书之位保张公子性命,哪怕哪怕与镇刑司鱼死网破。
"
张敬之捏着玉印的手在抖,指缝里渗出血。
他想起今早朝会上,谢渊瞪着他的眼神,那里面有失望,有愤怒,却没有鄙夷——谢渊懂他的难处。
可李嵩的话又在耳边响:"
你若翻供,明日张显的尸就挂在正阳门,旁边贴你的通敌罪证。
"
窗外传来缇骑的喝骂,是谢渊派来的人被拦在了巷口。
张敬之突然将玉印扔进炭盆,看着它在火里裂成两半,像自己此刻的心。
"
告诉谢大人,"
他对老管家说,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"
张某不配他相救。
"
萧桓在暖阁里翻着两份奏疏,一份是张敬之的"
罢岳峰疏"
,一份是谢渊的"
保岳峰疏"
。
两份疏都放在元兴帝御笔题写的"
公正"
案上,却像两个耳光,打得他眼晕。
"
李德全,你说张敬之为何反戈?"
皇帝的手指在"
岳峰"
二字上敲着,案上的银骨炭明明灭灭,映着他眼底的疑云,"
他素来与李嵩不和。
"
李德全正用银箸拨着炭,闻言笑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