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语
《大吴史?食货志》载:"
德佑十三年冬,阳曲卫陷没,宣府卫孤悬塞外,内库之争骤起。
宣府总兵岳峰以边军饥寒,亟请内帑三十万石济急,镇刑司张迁与诏狱署王瑾辈,以内帑系帝私库,边饷当取自国库为由交相沮之。
时内库积粟逾百万石、银五十万两,然为诏狱署掌印太监王瑾与镇刑司千户张迁等权珰所掌,私支馈送不绝,边饷三请而三拒。
边军冻毙者日众,怨谣遍传,谓朱门酒肉臭,寒营骨已枯,闻者恻然。
"
内库金珠积似山,边军啼血望长安。
朱绳紧锁千仓粟,不肯分涓救死难。
司钥库深销玉帛,镇刑门峻阻鞍鞯。
貂裘宴罢香犹暖,革甲僵时骨已寒。
诏狱珰声催夜漏,寒营鬼哭彻霜天。
何时得破铜符锁,分与沙场救命餐。
户部衙门前的雪结了寸厚的冰,岳峰捧着请内帑的文书,靴底碾过冰面,出细碎的裂响,像是冻裂的骨头在呻吟。
他正欲再叩暖帘,身后突然传来踏雪声,谢渊披着件半旧的青布披风,袍角沾着风卷的雪沫。
"
岳将军且慢。
"
谢渊按住他欲叩门的手,指尖触到文书上未干的墨迹,"
赵雍这话,只说对了一半。
"
岳峰猛地回头,眉峰凝着霜:"
谢大人何来此说?他分明说需镇刑司与诏狱署共署印信,是元兴帝定下的规矩。
"
谢渊侧身避开迎面的风雪,声音压得极低:"
元兴帝设司钥库时,确立双印制衡,可永熙帝二十年冬,曾补过一条边军急变,风宪司持节可代印,载在《永熙续典》卷十七。
李嵩复旧制时,故意删了这一条——赵雍要么不知,要么装傻。
"
岳峰攥着文书的手猛地收紧,指节泛白:"
竟有此事?那为何"
"
为何风宪司不早说?"
谢渊苦笑一声,指了指暖帘后隐约的烛影,"
赵雍是李嵩门生,此刻怕是正遣人往镇刑司报信。
你且在此周旋,我去取《永熙续典》,半个时辰后再来——记住,只说求见赵大人核对旧典,别露了风声。
"
岳峰望着他踏雪而去的背影,披风下摆扫过冰面,留下浅浅的辙痕,突然明白过来:谢渊早查到此节,却选在此刻点破,是怕打草惊蛇。
他重新转向暖帘,冰屑钻进领口,冷得像刀,却让他眼底的焦灼添了几分笃定。
暖帘内传来赵雍的声音,带着不耐:"
岳将军还不走?莫非真要等缇骑来请?"
岳峰扬声道:"
赵大人既知元兴旧制,敢问永熙帝补订的边军急变条,是否也算规矩?属下求见,正是要核对典章——总不能让边军的血书,死在残缺的规矩里。
"
帘内的烛影猛地一晃,再无应声。
冰面下的水似乎开始流动,出细微的叮咚声,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交锋计数。
岳峰攥紧文书,指节叩得案几颤,木屑簌簌落在炭灰里:"
赵大人,宣府卫昨日查营,见三个新兵煮皮甲充饥,甲片上的铁锈混着雪水往下淌,喝得直呕血!
三日未炊已是实情,再迟,不消哗变,士卒就得冻饿而死——难道要等尸身堆成山,才敢动内帑?"
赵雍猛地掀开暖帘,炉中火星溅到他的朝服下摆,他却浑然不觉,眼下青黑如墨:"
岳将军当知司钥库的规矩!
李辅昨日在政事堂拍了案,说内帑是帝室根基,一动则天下疑,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