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僵持时,岳峰的亲信赵武悄悄从侧门入城,直奔五军都督府。
他不知道,镇刑司密探已飞报李嵩:“刘忠招供,令牌为证,岳峰正送供词入宫!”
李嵩摔碎茶杯,对张懋道:“必须拦下供词,否则李德全暴露,咱们都得被牵连!”
赵武闯入紫宸殿时,李嵩正跪在御案前哭诉:“陛下,玄夜卫越权审讯驿丞,恐是岳峰指使,欲借文书之事构陷镇刑司!”
他瞥见赵武怀中的卷宗,厉声喊道:“那供词定是伪造,镇刑司乃陛下亲设,岂会私压边报?”
萧桓刚接过卷宗,李德全已哭着闯入,额头磕得鲜血直流:“陛下!
奴婢冤枉!
刘忠因失职被审,反攀咬镇刑司,这是岳峰的苦肉计啊!”
他指着卷宗,“若真有令牌,为何不早呈?定是连夜伪造的!”
萧桓翻开供词,刘忠的字迹潦草颤抖,“受李德全指使”
的字样被泪水晕得模糊。
令牌虽与宫中制式相符,但背面的“德”
字刻工粗糙,确有伪造之嫌。
他想起岳峰曾掌边军,心头疑虑再起:“这供词需再查,令牌交尚宝监核验。”
李德全趁机道:“陛下,刘忠妻儿都在京中,可传召对质,看他是否被胁迫构陷。”
萧桓颔应允,却不知刘忠的妻儿早已被镇刑司秘密转移至通州老宅,只留空宅一座——这正是李嵩的计策,让“对质无据”
坐实供词伪造。
岳峰入宫面圣时,正撞见尚宝监回禀:“令牌刻工粗糙,非宫造样式。”
他立刻出列:“陛下,刻工粗糙正因是私令,李德全不敢用官造!
刘忠供词中‘英国公府粮车过雁门’之事,与风宪司查得的‘张懋私运五千石粮’吻合,十一月初一粮车离雁门,恰是急报被压之日,绝非巧合!”
谢渊适时附议:“臣查得英国公府粮车确无兵部批文,实为挪用偏关冬粮,李嵩、张懋与李德全勾结,压搁急报正是为掩盖粮饷克扣之罪!”
他呈上粮车台账,“这五千石粮的去向,与偏关粮荒的数目严丝合缝!”
张懋厉声反驳:“谢渊与岳峰结党,相互印证!
粮车是公府采买,有户部文书为凭,何来私运?”
身后勋贵纷纷附和,“请陛下严惩岳峰”
“收回玄夜卫审讯权”
的喊声压过辩白。
李嵩趁机道:“边报延误乃常事,驿丞失职已处置,再追则动摇镇刑司威信,于陛下不利啊!”
萧桓望着御案上的供词、令牌与粮车台账,三份证据环环相扣,却都缺最后一环铁证。
他想起宁武关的捷报,又想起偏关的惨状,心口像被风雪堵住,终是疲惫挥手:“岳峰审讯有功,然供词存疑,暂不处置李德全。
令牌交镇刑司自查,刘忠贬为军户,往辽东戍边。”
岳峰退出紫宸殿偏阁时,铅灰色的天空正飘着细碎的雪粒。
他捧着那份墨迹未干的供词,雪花落在桑皮纸上,迅融化成细小的水痕,沿着“镇刑司指使”
四字的笔画晕开,将墨迹浸成模糊的灰黑,像极了偏关城墙上未干的血渍。
回廊的宫灯在寒风中摇晃,光晕里的雪片如飞絮般盘旋,他望着远处镇刑司衙门的飞檐,檐角铁马在风雪中出沉闷的呜咽,忽然觉得掌心的供词重逾千斤。
供词上刘忠颤抖的笔迹还带着泪痕,“李德全亲授令牌”
“英国公府粮车过雁门”
的字句已被御批的“着玄夜卫自查”
轻轻覆盖。
岳峰想起审讯堂里刘忠捶胸痛哭的模样,想起那些被压搁的急报上“孙谦”
二字的血痕,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