叠——那个在偏关急报前额头渗血仍高呼“臣愿以死明志”
的将军,真的会写下这样的字句吗?
李嵩的话像淬毒的针,精准扎在“边将结党”
的旧伤上。
他想起《大吴史?永熙本纪》里的记载,永熙帝平定魏王萧烈叛乱时,叛军正是以“边将私通京营”
为借口起兵,那场血案让京营元气大伤,至今史书上的字迹还渗着血。
岳峰的大同卫旧部、蓟辽的亲信、宣府的同年……这些线索在脑海里交织成网,越收越紧。
可岳峰昨夜奏报里“守城士兵喝上热粥时哭了”
的细节又浮上心头,那是只有真正关心士兵的将军才会留意的事。
萧桓捏着密信的手指微微颤抖,信纸上的墨迹与岳峰捷报上的墨香截然不同,一个虚浮,一个沉实,可疑虑一旦生根,再清明的判断也会蒙上阴影。
谢渊得知玄夜卫奉命暗查,踩着积雪直奔紫宸殿,靴底的雪水在金砖上拖出蜿蜒的长痕,风宪司卷宗的蓝布封皮沾着雪粒。
他闯入时,萧桓正对着密信出神,谢渊“噗通”
跪地,将卷宗高举过顶:“陛下!
密信是伪造的!
这是构陷!”
卷宗摊开,第一页便是岳峰历年奏疏的笔迹比对图,红笔圈出的差异清晰可见:“岳峰写字惯用狼毫,笔锋刚劲如刀,捺画收笔极重;密信却用羊毫,墨迹虚浮,捺画软如棉线,明显是刻意模仿!”
他翻到下一页,玄夜卫的调查报告墨迹未干,“宣府参将十一月初三正在宁武关协助守城,有守城记录为证,根本不可能收到岳峰的信,信上日期是伪造的!”
谢渊指着密信的火漆:“岳峰的火漆里掺了朱砂,遇雪会泛红;这信上的火漆只有松香,遇雪呈灰,镇刑司库房的账目上就有同款松香采购记录!”
他抬起头,额头青筋突突直跳,“李德全是李嵩的干儿子,镇刑司早已成勋贵构陷异己的工具,陛下明察!”
萧桓拿起笔迹比对图,岳峰奏疏里“臣”
字的竖钩如利剑出鞘,密信上的“臣”
字竖钩却弯如蛇形,破绽确实明显。
可他盯着密信中“粮草私库周转”
的字句,喉结滚动着问:“谢御史,岳峰在蓟辽确有私库?”
谢渊一愣,如实回道:“是边军凑的应急粮,有各卫所联名账册可查,专为防备粮道断绝,非私人仓库。”
萧桓沉默未语,疑虑虽减却未全消。
这时玄夜卫指挥使匆匆入宫,甲胄上还沾着血渍:“陛下,宣府参将‘畏罪自尽’了!”
萧桓猛地拍案:“刚要对质就自尽?太巧了!”
指挥使低声道:“镇刑司的人拦着不让查,说参将喝毒酒而亡,死前留了认罪书,字迹……与密信如出一辙。”
谢渊急道:“定是杀人灭口!
请陛下开棺验尸,毒酒的来源一查便知!”
李嵩的声音却从殿外传来:“边将畏罪自尽是常事,开棺验尸恐惊扰亡灵,寒了边军之心!”
萧桓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,岳峰甲胄上的霜花仿佛就在眼前,那融化的水痕像极了此刻的疑虑——明明看得见痕迹,却抓不住实质。
萧桓揉着胀的太阳穴,殿外勋贵的喧哗与谢渊的辩解在脑中交织成乱麻。
他想起永熙帝平定萧烈叛乱后,在诏狱署写下的“边将不可信,兵权不可纵”
,那字迹至今刻在御书房的匾额后。
无论密信真假,岳峰在边将中的威望已让勋贵忌惮,这颗疑虑的种子,终究是埋下了。
“传旨岳峰。”
萧桓的声音带着疲惫,“即刻回京述职,京营兵权暂交副将代管,宁武关防务交宣府总兵接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