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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大吴史?宦者传》载:“十一月初五,镇刑司随堂太监李德全奏:‘京营都督岳峰与蓟辽总兵、宣府参将往来密信七封,语涉“兵马调度、粮饷私分”
,疑有结党之嫌。
’帝览信后,以‘边将通信本常事,然词多隐讳’为由,命玄夜卫暗查,未即刻问罪。
史称‘此信虽伪,然帝心之疑已生,为岳峰后日遭贬埋下伏笔’。”
一封密信入朝堂,帝座凝霜对冷光。
边将丹心藏尺素,宦奴谗语织罗网。
金阶辩罢忠奸混,玉案翻残日月长。
不是君王轻社稷,只因权欲暗相伤。
十一月初五清晨,朔风卷着碎雪如撒盐般掠过宫墙,镇刑司随堂太监李德全踩着薄雪入宫,貂帽沿的霜花簌簌掉落,在青砖上积成细碎的白痕。
他捧着鎏金锦盒的手指骨节泛白,锦盒边角的缠枝纹被掌心汗渍浸得亮,盒内七封密信用陈年桑皮纸封缄,纸面刻意做旧的蜡黄里还透着新纸的潮意——那是他让刻工连夜仿造的,封口仿刻的岳峰私章歪歪扭扭,“峰”
字的山字旁刻反了方向,墨迹未干的地方泛着油光。
紫宸殿偏阁的银炭暖炉烧得正旺,李德全掀帘而入时带进一股寒气,檐角冰棱坠落的脆响刚过,他已“噗通”
跪地叩,锦盒高举过顶,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:“陛下!
奴婢查获岳峰与边将往来密信,言辞诡秘,恐有不轨之心!”
额头重重撞在金砖上,出闷响,磕出的红痕迅泛起,眼角却偷瞄着萧桓案头的捷报。
萧桓刚搁下笔,朱批“宁武关暂安”
的字迹还凝着墨香,岳峰昨夜三更送来的捷报就压在御案一角,“粮草已到,北元退十里”
的奏报墨迹鲜活,字里行间的焦灼与欣慰透过纸背传来。
他望着李德全冻得紫的耳垂,又瞥了眼锦盒,殿外风雪拍打窗棂的“呜呜”
声,让这清晨的偏阁格外寂静,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
萧桓抬手示意李德全打开锦盒,七封密信在暖光下泛着陈旧的蜡黄,第一封的字迹潦草歪斜,与岳峰平日奏报中笔力沉稳的小楷截然不同。
开头“蓟辽兵马已备,待都督令便可异动”
的字样刺得他瞳孔微缩,那“异动”
二字写得格外重,墨色深得乌,像是要穿透纸背钻进心里。
“这字迹……”
萧桓捏起信纸,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面,火漆上的“岳”
字私章边缘模糊,与他案头岳峰谢恩奏上棱角分明的私章相去甚远。
李德全在旁躬着身子,声音压得极低,却字字清晰:“镇刑司缇骑从岳峰亲卫旧宅墙缝里搜出的,泥封都还新鲜呢。
陛下您看这封,还有宣府参将赵谦的回函。”
他翻出第二封密信,宣府参将赵谦的名字烫得萧桓指尖麻,信中“粮饷可暂由私库周转,不必经户部核验”
的字句,与岳峰强提粮草时“军法大于部令”
的言辞隐隐呼应。
萧桓忽然想起李嵩在朝堂哭诉“擅动军粮恐有反心”
时的悲愤,心口像被什么堵住,呼吸渐渐沉了下去。
御案上的宁武关捷报还散着松烟墨的清香,岳峰“北元退十里”
的奏报里,“守城士兵已能喝上热粥”
的细节透着真切,而密信中的“异动”
“私库周转”
却裹着阴谋的寒意。
萧桓捏着信纸的指节泛白,他想起三年前秋猎,岳峰一箭射落惊鹿,回身笑道“臣的箭只为护陛下、守河山”
,那时的眼神清澈如塞北清泉,绝无这般阴鸷。
可眼前的密信像一层灰雾,蒙住了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