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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嵩捏着信纸的手指泛白,墨迹在烛火下映出“岳峰强提粮草”
的字样,他忽然低笑出声,将信纸凑到烛火边燎了燎,灰烬飘落在紫檀案上:“果然急了,擅动军粮可是抄家的罪名。”
他立刻从暗柜取出弹劾章,上面早已写好“岳峰目无国法,擅提军粮,恐谋不轨”
,又用朱砂笔在“擅提”
二字上重重圈了圈,带着管家匆匆入宫。
紫宸殿内,李嵩刚跪下就捶胸顿足,锦袍前襟被泪水打湿:“陛下!
岳峰绕过户部,仗着军法强提太原粮仓五千石,还说‘军法大于国法’!
这哪里是提粮,分明是藐视朝廷,恐有反心啊!”
他膝行几步,将弹劾章举过头顶,声音嘶哑,“太原粮仓是山西镇全年救命粮,他一句话就提走五千石,置边军越冬于不顾,求陛下严惩!”
张懋紧随其后入宫,孔雀翎补子在晨光下泛着光泽,他捧着仓册副本,声音洪亮如钟:“陛下!
《大吴律?军律篇》明文规定‘擅提军粮者斩立决’!
岳峰仅凭都督府令牌就开仓,连兵部印信都没有,这是公然抗法!”
话音刚落,英国公府的门生故吏纷纷出列,户部侍郎颤声道:“臣附议!
军粮调度关乎国本,若人人效仿岳峰,国库岂不乱套?”
勋贵们齐刷刷跪倒,“请陛下收回京营兵权”
“将岳峰打入诏狱署”
的喊声震得殿梁落灰,偏关失陷的罪责早被抛到九霄云外。
萧桓望着御案上堆叠的弹劾章,最上面那本还沾着李嵩的泪痕,而桌角的宁武关急报墨迹淋漓,写着“士兵已日食雪块”
。
他指尖划过“岳峰强提”
四字,眉心拧成疙瘩——他何尝不知岳峰性急,但擅动军粮确是重罪;可若真严惩,宁武关今夜必破。
殿内的争论声越来越烈,李嵩的哭诉与张懋的呵斥交织,他忽然抬手按住额头:“谢渊何在?让他立刻入宫!”
谢渊捧着账册闯入紫宸殿时,正撞见李嵩捶胸哭嚎。
他袍角沾着雪水,靴底的冰碴在金砖上留下湿痕,却顾不上拂去,高举账册朗声道:“陛下!
臣有风宪司勘验的账册为证,岳峰强提粮草实属无奈!”
账册“哗啦”
展开,露出密密麻麻的批注,“太原粮仓五千石秋粮,实为英国公府以‘采买’名义挪用,十月十五便提走一千石,无兵部批文,无都督府调令,纯属私吞!”
他指着账册上的墨迹:“这笔‘采买’的字迹,与张懋大人给王敬的私函笔迹比对,起笔收锋如出一辙!”
谢渊将私函副本呈上,两张纸的“采”
字都带着特殊的弯钩,“王敬账册上的‘秋粮结余五千石’,实际是克扣了两千石后的数据,真正入库的秋粮应有七千石!”
他转向李嵩,目光如炬,“李大人说岳峰置边军于险境,可真正让边军挨饿的,是这些私扣军粮的蛀虫!”
李嵩脸色骤变,指着谢渊怒斥:“你与岳峰勾结!
伪造账册构陷勋贵!”
张懋立刻附和:“风宪司越权查核军粮,本就是违律!”
谢渊却寸步不让,声音掷地有声:“臣查的是贪腐,护的是国法!
若军粮都成了勋贵私产,边关将士只能冻饿战死,那《大吴律》还有何用?”
他跪在地上,账册高举过顶,“陛下若不信,可传太原粮仓的库兵对质,他们亲眼见英国公府的管家抽走三成‘手续费’!”
萧桓拿起账册与私函比对,指尖在相似的笔迹上停顿——他见过张懋的书法,那独特的弯钩确实错不了。
殿内忽然寂静,李嵩的哭声戛然而止